癌細胞每時每刻在吞噬著周恩來的病體
到了1975年秋天,周恩來的病情有了新的發展,即由原來的「移行上皮細胞癌」轉為「鱗狀細胞癌」之後,惡性程度更高了,並很快擴散到盆腔內臨近器官、腹腔內臟,繼而轉移到全身重要器官。他基本上處於臥床不起狀態。大小便已開始在床上解決,進食主要靠鼻飼,偶爾在病床上喝一點湯汁及茶水。
從11月下旬起,他身體已十分虛弱,連躺在床上大小便也沒有力氣,要依靠別人將他身體托起把便盆塞進身體下麵去才行。
後來,消化道發生部分梗阻,由鼻飼管通過「蠕動泵」輸入胃腸道的營養物質不能往下運轉,引起腹部脹滿不適,隻得改為每天靜脈輸入抗菌素治療藥物,同時輸入必要的營養物質以維持生命活動最基本的熱量需要。但是,大劑量的各種廣譜抗菌素的反復使用,造成腸道菌群失調引起腹瀉,大便量與次數明顯增加。進而發生全身性黴菌病,導致持續高熱不退,心臟和腎臟功能衰竭,使本已十分復雜的治療工作變得更加艱難了。
由於全身免疫系統功能已面臨崩潰,抵抗力極度下降,癌細胞在體內更肆虐。它們每時每刻在吞噬著周恩來的五臟六腑、骨骼與肌肉,由此引起全身各處難以忍受的疼痛﹔鎮靜藥物和止痛藥品幾乎已失去了作用﹔滿臉胡茬,更顯出虛弱憔悴的病容。那雙令敵人望而喪膽、使同志倍感親切的眼睛已不再炯炯有神。他的體力非常差,呼吸與脈搏也很弱﹔說話聲音輕微,生命處在垂危之中。
從12月中旬起,終日臥床的周恩來已無法進食,所需要的食物由醫護人員用管子直接灌入胃裡。這時周恩來的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進食、輸血、輸液、排液……以至連翻身都受到限制。為了減少周恩來的痛苦,醫生不得已使用了安眠藥和止痛針。但是,不時襲來的劇痛,仍使周恩來常常渾身顫抖,大汗淋漓。就是在這種狀態下,他仍表現出高度的自製力。
於是他們向黨中央報告周總理正處在病危當中,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而搶救不過來的情況;同時,也向郝穎超作了詳細的彙報與解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越是到最後時刻,醫療組越是精心。值班專門由心內科、泌尿外科、普外科和麻醉科等各科著名的專家親自參加,24小時不離開,不僅心電圖監測連輸液、輸抗菌素等各種治療措施都是專家指導,甚至由他們親自操作。
彌留之際叫住了張春橋……
一日深夜,周恩來突然昏睡了把所有專家、醫護人員及警衛等都叫到病室。專家檢查發現他的氣管裏有黏稠痰堵住了呼吸道,阻礙呼吸功能,新鮮空氣進不去,導致大腦缺氧而昏睡。經用噅引器吸出黏稠痰,並給予大量加壓吸氧,周恩來很快就醒了過來。
上述情況發生後,值班人員馬上打電話將情況通報中央。在京的多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匆忙趕到醫院來,他們到達時,薦恩來已經蘇醒過來了。這次雖然甚有驚無險地度過來了,但看到病危中的周恩來因為長時間遭受病魔折磨,他的容貌已完全改變了,很長時間沒有理髮,花白的頭髮蓬長而淩亂,絡腮鬍鬚幾乎把嘴唇全部遮蓋住了,灰黃的面部佈滿一塊塊褐色的老年斑,發黑的眼窩深深地陷在高聳的顴骨之下,那雙炯炯有神的目瞳已呆滯無光。
周恩來自患癌症以來,畢竟先後經受了80次輸血與13次手術,他的身體已受到嚴重的打擊,免疫力及抵抗力已削弱到了極限。無情的病魔已將「東方美男子」的風采完全侵蝕吞沒了啊﹗大家心裏不僅十分驚懼,也格外悲傷,感到周恩來的生命之光已到了油幹燈盡的時刻,隨時都會「熄滅」,可能下一次搶救,生命的燈就再也亮不起來了。
從死神手裏再次回來的周恩來,慢慢恢復知覺後睜幵了眼睛,他看見身邊圍著許多中央領導同志,臉上露出了笑意。他顫巍著伸出手,和大家一一握手。
這次張春橋最後一個和周恩來握豐。他和周恩來握手後剛轉身,周恩來好像想起了什麼,就叫著他的名字,想讓他過來。但周恩來身體太虛弱,說話應,顯然他沒有聽見。周恩來有點著急了,又連叫了兩聲,這次身邊的入聽見了,告訴張春橋,總理叫你。張春橋來到周恩來跟前,俯身聽他說話。
「你和文元同志要好好幫助鄧小平同志。」
張春橋一邊重複總理的話,一邊表態:「總理,你放心﹗」
此時的周恩來對張春橋說這番話,細想覺得意味深長,可以解讀為:你們不要再為難鄧小平了;也可解讀為:我是看重鄧小平的;也可視為鄧小平要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們沒有兌現「讓我放心」的承諾。
領導人們陸續離開後,過去一直為周恩來理髮的北京飯店理髮師朱殿華,再次托人捎信請求給周總理理髮。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托人捎信來。周恩來知道後,告訴工作人員:朱師傅給我理髮20多年,看我現在病成這個樣子,他會難受的,還是不要讓他來6謝謝他了。周恩來已經病成這樣了,可他心裏依然裝著別人,唯獨沒有自己。大家這心都揪成了一團,真想地方去大哭一場,
這一次搶救過來後,生命之神只是多給了周恩來一些時日。從12月中旬起,他已無法進食,所需要的食物由醫護入員用管子直接灌人胃裏,接著又不能排便了,醫生便在他的腹部安裝了腸瘻。因為多次開刀,腹部潰瘍,膿、血、腹水等體液大量滲漏。他渾身插滿了管子,紅的是血,黃的是膿,無色的是腹水,一些管子將體液排出體外,一些管子則將鮮血、生理鹽水、氧氣、流質食物等補充進體內,以至連翻身都受到了限制。僅是這場面已經讓人慘不忍睹了,如果再想想此時周恩來忍受著肝膽俱裂的病痛,更是無法言表與描述。
葉劍英親自釣魚送到醫院給周恩來吃
周恩來生命的最後時刻,中央一些領導同志對他十分牽掛,只要總理的健康狀況允許,他們就到醫院看望,哪怕一句話不說,靜靜地陪著總理一會兒也好。
葉劍英從周恩來發現癌細胞開始,就全心撲在周恩來的治療上。他不_管白天還是黑夜,只要有時間就主動與主治醫生聯繫,瞭解治療情況。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想一切辦法,能延長一天就延長一天,哪怕是多延長一小時一分鐘,只要可能,就要盡到醫療方面的最大努力和責任!
他不僅打電話,而且隔幾天就要來醫院一趟,看看總理,約醫療組的專家們和工作人員座談,聽取彙報,並對醫療和保健工作,提出他自己的意見,做出明確指示。
葉帥每次來都不會空手,他是廣東人,懂得烹調,是個美食家。家裏有好吃的,他一定會記得給周恩來帶一些分享。周恩來不能進食了,他就帶給醫護人員吃。有一次他釣到一條30多斤重的大草魚,馬上派人送到了醫院給周恩來吃。結果這條魚又是紅燒又是清蒸又是燉湯也沒有吃完。周恩來就把魚分送給醫療組的專家和工作人員。
大家吃了魚,就打電話向葉劍英表示感謝。葉劍英一聽,釣魚的積極性更高,過了幾天,又專門派人送來了魚,說這一次是專門慰問工作人員的。大家一看,這條魚比上次也小不了多少,就把魚肚子挑出來送給最喜歡吃魚的周總理,於是周恩來和全體同志又美餐了一頓。
自周恩來病重後,特別是1975年下半年臥床後,葉劍英基本上是天天來。特別是在處理重大問題的前後,必要來請示匯報。開始,他常常與周恩來一談就是三個小時。慢慢地周恩來聲音越來越微弱,談話減到了兩小時。再後來,葉劍英越坐越貼近周恩來,談話的時間也越來越短,連一個小時也無法堅持了。最後只有數語,一聲招呼.了。終於,周恩來難以再說出聲了。這時,葉劍英仍然堅持天天來,來了就緊貼周恩來坐下,輕輕握住周恩來的手,他們一句話不說,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那種無聲勝有聲的心靈慰藉,那個相知無語的苦情晚景,那份依依不舍的戰友深情,誰見了都忍受不住要落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