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張俊宏地位低落看民進黨民主傳統墮落

民進黨中常會昨日下午舉行每週例會。中常委張俊宏不顧黨內元老及高級黨工的勸阻,仍按原訂計划在會上發表了兩千多字的「公開信」,要求民進黨必須面對花蓮縣長補選敗選帶來的警訊,徹徹底底反省、轟轟烈烈再起。張俊宏在「公開信」中痛批民進黨執政三年,卻將執政資源都拿去飼養敵對陣營及籠絡劈腿財團,而忽略廣大需要照顧的民眾和死忠追隨者。民進黨必須對此徹底檢討,以免輕忽失去政權。而在日前,張俊宏亦曾針對陳水扁聲稱明年「總統」大選的主軸是「一邊一國VS一個中國」提出批評,認為這必將會導致民進黨敗選。

張俊宏的這一系列言論,其本意當然是希望全黨及其主席陳水扁能夠檢討反省,吸取教訓,修正錯誤,避免受到選民唾棄,爭取能延續執政權。站在民進黨的角度,這應是苦口良藥的諍言。陳水扁作為一黨之主,理應虛心傾聽並接納,而黨內同志也應以民進黨的民主傳統作風精神,讓其暢所欲言,「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然而,昨日的中常會在張俊宏發言對其「公開信」作說明後,不少同志卻群起圍剿他,對他進行連番質疑及批評。緊接著,陳水扁又以黨主席的身份,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二十分鐘的「內心感言」,不但拒絕張俊宏「檢討反省」的要求,相反還聲稱「公投」、「一邊一國」、「護照加註台灣」等都是主流民意,「一邊一國」不是老調重彈,「一邊一國」與「公投」都是民進黨的黨魂,……云云。

對於陳水扁及黨內同志的這種種表現,張俊宏感到徹底失望。在中常會結束後即舉行記者會,激動地指出,「對我的批判是小事,但把我批倒了,選舉能打贏嗎?最後政權還是國民黨的!」

從種種跡像看,由於張俊宏在花蓮縣長補選敗選,使曾數次「撩落去」親赴花蓮為游盈隆輔選的陳水扁的「面子」大失之際,跳出來扮演「烏鴉」的角色,就不啻是在陳水扁的「創傷」中再撒了一把「鹽」,故相信剛愎自用的陳水扁今後將會將他視為「異己分子」。再加上在前一段時間的「抗SARS」鬥爭中,他任副董事長的海基會曾「涉嫌向中國大陸要口罩」而遭到陳水扁「海K」,雖然他曾「事後補鑊」地批評了海基會一頓,但仍難以擺脫陳水扁的不滿及懷疑。因此,日後他在黨內的地位將會日趨低落,甚至會導致他追隨「美麗島系」的戰友許信良等人離開民進黨,就將是可以預料的事。倘若如此,就將會隨著目前碩果佳存的「美麗島系」大老之一的張俊宏的淪落,宣佈「美麗島系」的徹底崩潰消亡。

歷史往往驚人地相似,但歷史並不是簡單的重覆。張俊宏雖然擅長於獨立思考分析,卻由此而顯得難於與周圍的人融合,不善於人際交往,而處於「眾人皆醉我獨醒」,顯得有些孤傲、獨來獨往的狀態。三十年前他在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任黨工時,是如此;如今在民進黨內成為大老之一,也是如此。實際上,當年他還是國民黨員時,就曾與許信良合著了《台灣社會力的分析》一書,推出了突破傳統思維的新見解、新主張,因而轟動一時。正因為他對政治改革理念的堅持,無法在黨內的層層專制中得以伸張,甚至遭到黨內高層的嘲弄斥責,終使他對國民黨的黨內改革喪失信心,從而以犀利筆鋒針砭時政,與國民黨漸行漸遠,最後脫離國民黨自行參選台北市議員。目前,張俊宏在民進黨內又重遇三十年前在國民黨內的類似遭遇,歷史與命運在他的身上兜了一個大圈。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當年張俊宏結合許信良等人的主張,出版了《 到執政之路》一書,對民進黨實現奪取台灣地區執政權的目標提出了「以地方包圍中央」、「以鄉村包圍城市」的政治戰略,並作為民進黨在一九八九年縣市長選舉的競選戰略,為民進黨創下一舉拿下七席的空前紀錄。後來在各屆縣市長選舉中,也是以「以地方包圍中央」、「以鄉村包圍城市」的策略,從奪得過半縣市長席位,到最終拿下了台灣地區的「中央」政權。但在高峰過後,卻是走下坡路的開始。自「政黨輪替」之後的三次地方選舉,包括二零零一年底的縣市長選舉,二零零二年底的台北、高雄二市市長選舉,及最近的花蓮縣長補選,民進黨都是丟城失地,使民進黨所掌握的「中央政權」逐步失去地方政權的支撐。這正是對張俊宏「以地方包圍中央」主張的反動,當然使他觸景生感,強烈要求黨中央徹底檢討反省。

然而,在張俊宏個人政治生涯的角度而言,也不是沒有值得深刻檢討反省之處。想當年,由他與黃信介、許信良、施明德、林義雄、呂秀蓮、陳菊等民進黨大老所創辦的「美麗島系」,是黨內第一大派系,曾數度掌握民進黨虎符〔黃信介、許信良、施明德、林義雄等曾任黨主席,張俊宏本人也曾任黨代主席〕,是何等的威風!但在他因與許信良爭當主席而「割袍斷義」,致使「美麗島系」分裂為「新世紀」和「新動力」,及黃信介逝世,許信良、施明德脫黨,林義雄淡出,以及此前的陳菊、江鵬堅、謝長廷、蘇貞昌、尤清等改投其他派系之後,「美麗島系」已是勢單力薄。其中的「新動力」更因在「總統」選舉中支持許信良而倒了大霉,已名存實亡,而由張俊宏本人領銜的「新世紀」也因他本人「不管事」而失去影響力。如今,再加上張俊宏在黨內地位失勢,「美麗島系」將正式成為歷史名詞。

民進黨內將成為歷史名詞的,又何止是「美麗島系」這個重要派系?隨著這次張俊宏的遭到「圍剿」,也標並著民進黨曾引以為傲的黨內民主優良傳統,也正式終結,變成陳水扁的「一言堂」,「派系共治」也將淪落為陳水扁的「一人獨治」。由此,民主進步黨也就應當改名為「獨裁退步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