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制憲」:李登輝陳水扁既鬥爭又合作

李登輝在上周六舉行的台聯黨第一屆第四次全國黨代會上的政治喊話,對「二零零七年」抱有極高的期待,並就此提出了兩大目標:其一、是希望台聯黨能在今年底「立委」選舉中拿下二十五席的基礎上,到二零零七年第七屆「立委」選舉拿下五十席;其二、二零零七年是「公投制憲」的極有利時機,在台聯黨屆時「立委」席位大幅成長之下,民進黨「政府」就必然會重視台聯黨的聲音,轉過頭來重新實施「公投制憲」規劃。

台聯黨在今年底「立委」選舉中將會有較大的議席增長空間,而且在議席相對增幅而言,台聯黨將會是年底「立委」選舉中的最大贏家,這已成為藍、綠兩大陣營的共同預測。其最關鍵的原因,是台聯黨佔有左可搶民進黨傳統支持者中的「深綠」亦即「台獨」基本教義派票源,右可奪中國國民黨基本盤中的「淺藍」亦即「本土派」群眾選票的戰略優勢,從中壯大自己。這一點,本欄前日《李登輝與陳水扁:次要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一文,已有詳盡分析,不贅。

但台聯黨是否能如預期般拿下二十五席,則仍存有疑問。這是因為,台聯黨現有議席為十三席〔原為十四席,但蘇盈貴已被開除出黨〕,二十五席就是「翻一番」,難度不小。不過,由於台聯黨現有議席的基數較低,要實現「翻一番」也就相對較為容易。而以目前台灣地區主流民意「台灣主體意識化」,及過去幾次以李登輝為號召、以「正名」「守護台灣」為訴求的幾次大型群眾活動都能造成「虛撼」效果的實際情況看,台聯黨的席位要增加十二個,或許將會有此可能。

然而,台聯黨要在二零零七年的「立委」選舉中拿下五十席,則幾乎是「不可能任務」。其一、屆時可能已完成「國會減半修憲」,「立委」議席將會由現時的二百二十五個刪減至二百一十三席。在此情況下,五十席就是佔有「立法院」席位總額的百分之四十四,這差不多等於是現今泛綠陣營在「立委」選舉中的基本盤。「泛綠」的票源全由台聯黨一家通吃,這太不可能。其二、到二零零七年時,現年八十二歲且患有多種致命慢性疾病的李登輝,即使是仍能在世,也已是八十五歲的老翁,活動能力已大為減弱,難以為台聯黨提名的候選人站台輔選,使台聯黨候選人對選民的吸引力大減。

李登輝並非對此沒有清醒認識。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基於擔心有「人亡政息」效應的懮慮,而趁自己「尚能飯」之機,為台聯黨起勁打氣,並力促台聯黨向有奮鬥目標及有政治論述的意識形態型政黨轉型,以避免未來的「泡沫化」。他的「鼓勁」口號是,在今年底「立委」選舉主軸「制憲新台灣,正名新國家」的基礎上,在二零零七年實現「公投制憲」。而他聲稱的「有利條件」,則是目前中共正存在著「兩個領導權力中心」,互相扯皮;尤其是到二零零七年中共召開「十七大」時,「兩個權力中心」的權力鬥爭將更為激烈,根本沒有精力和時間來注意台灣問題,這就使台灣「公投制憲」有可鑽空子的機會。

從李登輝頑固地堅持要「公投制憲」的強烈野心看,他月前曾說過的不能讓民進黨一黨獨大,必須要有強大的制衡力量,就不單止是要對民進黨的施政進行制衡,而且還更是要在迫使陳水扁兌現落實其在「總統」競選過程中曾作出的「二零零六年公投制憲,二零零八年實施新憲」計劃時發揮監督及制衡作用。因此,在另一角度上說,李登輝現時與陳水扁之間的主要矛盾,是應否實施「公投制憲」計劃。李登輝希望能透過台聯黨議席大幅增長所形成的「關鍵少數」實力,迫使陳水扁推翻「五•二0講話」,回到「公投制憲」的立場。

在此情況下,新一屆「立法院」中台聯黨與民進黨的關係,應是既鬥爭又合作,但鬥爭多於合作。在關係到藍、綠兩大陣營的利害前景的議案方面,台聯黨將會與民進黨合作,以阻防藍軍「復辟」,尤其是不能讓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宋楚瑜,或是曾在四年前率眾到他家門前示威的馬英九當選「總統」,以防他們對自己實施「鞭屍」式的「秋後算帳」。但在推動「公投制憲」方面,則將向被其視為已在陳水扁「五二0講話」中放棄「公投制憲」的民進黨作鬥爭。僅是就此而言,在明年二月初的「立法院龍頭」之爭中,李登輝不可能會支持民進黨的張俊雄,而是將會力挺王金平。這除了是要把中國國民黨改造成為「台灣國民黨」的考量之外,更是要壯大自己力量,積聚向民進黨施加壓力的籌碼。也就是說,在「公投制憲」的問題上,李登輝要利用台聯黨的「關鍵少數」,來發揮對民進黨的強大制衡能力。

出於這一戰略考量,李登輝已把陳水扁去年十月間成立的「制憲委員會」全盤接收過來,並按照陳水扁原先制訂的「制憲時間表」,由這個「制憲委員會」著手草擬「台灣新憲法」文本,進而在二零零五至二零零六年間公佈,再透過「公投法」中的「立委」發動機制,在二零零七年訴諸「公投」。整個實施程序及過程,完全與陳水扁原先的「時間表」所擬定的一樣,只不過是在時間上比「陳水扁版」延後一年而已。

其實,這也正是陳水扁所樂見的。實際上,「公投制憲」對於陳水扁而言,除了是他的選戰策略之外,也是他的最高政治奮鬥目標。只不過是因為受到白宮的強大壓力,才將之暫時擱下,日後再伺機從頭來過而已。故此,他的「五•二0講話」,雖是將主調之一更改為「憲政改革」,但仍為未來「公投制憲」埋下伏筆。

據說,在今年五月初,當陳水扁向「制憲委員會」的成員透露由於白宮施加壓力,而被迫收回「公投制憲」計劃之時,這些「台獨」大佬在表達無奈的同時,也聲稱還將會按照原定的「時間表」,以個人名義草擬「新憲」文本。陳水扁對此並不持異議。可能這正是陳水扁兩面手法的具體運用:倘若日後美國政府的台海政策有變,或是民主黨克里當選美國總統,他就將會收回「五•二0講話」,再次推動「公投制憲」。反正,他向美國作出承諾的對象,是布殊而不是克里,亦即「五•二0講話」並不對克里有效。因此,李登輝收容「制憲委員會」成員並繼續執行「時間表」中的草擬「新憲」條文計劃,正是陳水扁求之不得,樂見其成的事。在此角度而言,即使是在「公投制憲」的問題上,李登輝與陳水扁也有「暗中合作」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