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朱楓烈士魂歸故里的消息引起了人們的極大關注。61年前和朱楓一起在臺北馬場町刑場就義的還有國民黨的3位將領，其中閩籍將領吳石官拜台當局“國防部參謀次長”，被視為中共在台灣最高級別的“潛伏者”

吳石何許人也？

有人說他是電視劇《潛伏》余則成的原型人物，事實上他是中共在國民黨內部最高級別的情報官，代號為“密使1號”，公開身份是台當局“國防部參謀次長”，中將軍銜。他是保定軍校畢業的桂系精英，是白崇禧的同窗、蔣介石的校友；他又是毛澤東詩裏的虎穴忠魂，是周恩來彌留之際依舊掛懷的臺灣老朋友。

從一個曾經深得蔣介石嘉許的參謀奇才，到中共在臺灣最高級別的情報官“密使1號”，吳石的一生又有著什麼別樣的故事呢？

吳石戎裝照

冒險為朱楓簽特別通行證而徹底暴露

1950年6月10日下午，戒備森嚴的臺北街頭被恐怖肅殺的氛圍籠罩著，馬場町刑場上，全副武裝的“憲兵”押著四個五花大綁的人從車上下來，四人被強令一字排開跪下，憲兵隊長一聲令下，槍聲齊響，四人同時向前撲倒，緊接著四名執刑“憲兵”趨前又各補了一槍。被處死的四人就是因“吳石案”被台當局“特別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並立即執行的台當局“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中將、中共地下黨員朱楓、台軍聯勤總部第四兵站總監陳寶倉中將、吳石副官聶曦上校。

身居“國防部參謀次長”要職，多次參與重要軍事戰略部署，吳石到臺灣之後可以說深得蔣介石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其“潛伏者”的身份緣何暴露呢？

1949年8月，原任福建綏靖公署副主任的吳石奉命前往臺灣，出任台當局“國防部參謀次長”。赴台前，中共地下組織給他的代號為“密使1號”，抵台後，吳石便展開了情報搜集工作。為了儘快取回吳石掌握的軍事情報，中共派朱楓（原名朱諶之）前往臺灣。經“老鄭”（中共臺灣省工作委員會書記蔡孝乾）安排，吳石秘密會見了朱楓，向她提供了一批絕密的軍事情報微縮膠捲，內有“臺灣戰區戰略防禦圖”等絕密情報，朱楓迅速通過特別交通員將這些資料成功傳回香港再轉到大陸。當時毛澤東在閱覽過吳石提供的軍情報之後，曾擊節讚賞，賦詩一首：“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並囑咐一定要傳到那邊（臺灣）。

1950年1月，國民黨特務逮捕了蔡孝乾，蔡供出了朱楓，此時國民黨當局也開始懷疑吳石與共產黨的關係。當時臺灣的空中、海上航線已經被全部緊急封航，只有一架軍用運輸機在4日飛往舟山群島定海機場，在危急關頭，吳石冒險給朱楓簽發了一張“特別通行證”，讓她搭乘這架軍用飛機前往舟山。3月初，台當局下令以“為中共從事間諜活動”罪名逮捕吳石，並從吳石的寓所搜出他親筆簽發給朱諶之前往舟山的特別通行證的有關書面材料。這些材料也成了吳石“叛變”的重要證據。

對於吳石的叛變，蔣介石連聲問了幾聲：“確是吳石？”可以想像蔣介石當時的震驚和憤怒，一位到臺灣後被委以重任的參謀奇才竟然是一個潛伏者。由於此案涉及國民黨高級軍官多人，再加上吳石在軍界有很多朋友和門生，國民黨一方面於4月8日，在香港國民黨的刊物《新聞天地》上詳述逮捕吳石和朱諶之等人的始末；另一方面在執刑時蔣介石擔心有人搞“掉包”，下令“死要見屍”，指定“國防部”軍法局通知“中央日報”的記者到場，行刑之前給每人拍張照片，行刑過後再拍一次照片，以驗明正身。

內戰時為解放軍南下提供重要情報

關於吳石，人們大多是從1950年的這一宗政治大案的相關文字瞭解到的，而到臺灣之前吳石又有什麼經歷，“深受党國培育、位列將校”的他何以會為共產黨提供軍事情報呢？

1894年，吳石出生于福建閩侯螺洲吳厝村，1911年，參加福建北伐學生軍，積極投入辛亥革命，之後進入武昌第二預備軍官學校就讀，後來被保送至保定軍官學校，與白崇禧等為同學。在校期間，無論年終考試還是畢業考試，吳石都是全校第一，被稱為保定軍校“狀元”。1929年，吳石以福建省軍事參謀處處長的身份到日本深造，留學日本炮兵學校、日本陸軍大學，在這兩所學校時的畢業成績都名列第一。

回國後，吳石負責對日情報工作，是軍界公認的“日本通”。抗戰爆發後，他寫的研究報告，成了蔣介石摸清日軍軍事行動的重要參考。在武漢會戰前後，蔣介石還特地每週召見吳石一次，廣為咨詢，深為嘉許。受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影響，吳石早期也曾經撰寫過《共黨陰謀叛亂及其對策》的研究報告，對此將介石親批“繼續研究”和“嘉勉”。

由於吳石的政治背景屬於國民黨“桂系”，在桂柳大戰中，國民黨中央軍與“桂系”之間分歧明顯，指揮方面出現嚴重失誤，吳石所部一再電請當局增調兵力，但蔣介石為了“北扼共党，南滅異己”不予增援，導致吳石所在的軍團遭遇慘敗。在潰退中，大批難民死於逃難的途中，吳石開始對自己所效忠的“黨國”產生了懷疑。抗戰勝利後，吳石隨軍一起接收上海，目睹了國民黨內部的腐敗，這更令他極為失望，憤怒中他甚至拍桌子大罵：國民黨不亡是無天理！

在吳石內心開始動搖之際，再加上對共產黨的瞭解日深，吳石開始傾向革命，並通過同鄉好友、中共地下党人吳仲禧的介紹，參加“民聯”投身革命陣線。後來，吳仲禧回憶說，“吳石對共產黨是有好感的。他讀過毛澤東的著作，在武漢珞珈山聽過周恩來的演講，還同葉劍英等有過交往。他特別欣賞《論持久戰》……”

1948年，淮海戰役前夕，在吳石的幫助下，吳仲禧順利地得到了徐州“剿匪總司令部”關於國民黨軍隊部署情況的相關情報。1949年元旦前後至4月，吳石向南下大軍提供了不少重要軍事情報。

另外，1949年初解放軍揮師逼近南京之際，國民黨打算將500箱重要軍事機要檔案資料運往臺灣，吳石則以福州“進則返京容易，退則轉臺便捷”為由，將這批檔案運至福州並保存下來，5月，國民黨又電促速將檔案運台，吳石則以“軍運緊，調船難”為由，僅以百餘箱參考資料、軍事圖書充當絕密檔案，派人先運臺灣。重要的298箱絕密檔案資料則於8月17日福州解放後，由吳石的親信呈獻給解放軍。

被周恩來念念不忘 2000年魂歸故里

吳石不僅是一位參謀奇才，而且為官清廉。

吳石被害後，國民黨保密局派人連日搜查他的住所，在清理這位“國防部參謀次長”的個人家產時，僅查出一根四兩重的金條，負責搜查的國民黨特工不禁感慨，“這麼大的官，太不值得了！”另外，吳石在遺書中交待後輩，“餘素不事資產，生活亦儉樸，手邊有錢，均以購書與援助戚友……所望兒輩體諒余一生清廉，應知自立為善人，謹守吾家清廉儉樸家風。則吾意足矣！”其清廉可見一斑。

“臺灣大陸都是一家人，這是血脈民心。幾十年後，我會回到故里的。”這是吳石臨刑前的心願，在半個世紀之後吳石終於回到了祖國大陸，2000年，其子女將他和妻子的遺骸奉回大陸，安葬于京郊福田公墓。吳石的夫人王碧奎當年也因“吳石案”牽連入獄，獲釋之後定居於美國，1993年逝世。

在祖國統一大業中，吳石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為了表彰吳石將軍的特殊貢獻，1973年國務院追認其為革命烈士，1975年12月，周恩來在病危之際曾說，共產黨不會忘記在臺灣的老朋友，其中提到兩位，一位是當時還健在的張學良將軍，另一位則是已經犧牲了的吳石將軍。時至今日，人們並沒有忘記這位當年的“潛伏者”，比如，為了讓更多人瞭解和銘記吳石將軍，福州市正積極在倉山區螺洲鎮吳厝村建立“吳石烈士紀念館”。

綜觀吳石一生，誠如其墓誌銘所寫：“才學淵博，文武兼通，任事忠慎勤清，愛國愛民，兩袖清風，慈善助人。於抗戰期間運籌帷幄，卓著功勳。勝利後反對內戰，致力於全國解放統一大業，功垂千秋。”

（甘麗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