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慶施若不早逝會不會是“五人幫”

有人說柯慶施德高望重,律己清廉,雖沒有什麼大的貢獻,但勤勤懇懇奉獻一生;另有人說,他搞極“左”,專門整人,還勾結“四人幫”,如果他不早逝,肯定會是“五人幫”了。作為歷史中的人物,筆者認為,他是客觀存在,不是任由評者隨意抹紅火抹黑的。

我於1957年調去籌備創刊上海市委理論刊物(解放)雜志,並擔任評論員。在1958年到1965年的七八年間,大部分時間為市委領導柯慶施、陳丕顯等幹活。我不瞭解柯慶施的全部歷史,也不想涉及對柯慶施的全面評價問題,本文只是就我和柯慶施在1958年到1965年間的接觸中,如實講述一些具體事實,供讀者瞭解柯慶施的若干情況。

緊跟毛澤東的思想和路線

柯慶施出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後,很快得到毛澤東的賞識,主要是1957年底到1958年初上海市黨代表大會的報告--《乘風破浪,加速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上海》。報告提出要“鼓足幹勁,乘風破浪”,切合毛澤東當時醞釀要全國大躍進的心思。毛澤東把這份報告批給新華社,要全國報紙轉載,這在當時是從未有過的。而上海黨代會報告的報告人是柯慶施,柯慶施從此聲名大振。

在此以前的反右派運動,柯慶施對毛澤東的“領導意圖”也是心領神會的。他和陳丕顯一起,一面成天召開各界座談會,按毛澤東的佈置,“硬著頭皮聽”各界人士的鳴放意見,一面在內部排隊摸底,算百分比,“引蛇出洞”。不久,一批又一批“出洞”的“右派”被拉進網裏,毛澤東表揚上海執行中央指示“很堅決”。當時上海不僅把文化界一大批知名人士打成右派,還把一些敢提不同意見的老同志都打成右派。在市委書記處討論到巴金時,柯慶施提出要把巴金打成右派,陳丕顯表示可打可不打,石西民(上海市委常委)則堅決不同意把巴金打成右派,柯後來才作罷。柯慶施這時表現出來的是,凡是毛澤東講的,提倡的,他在思想上一拍即合,赤著腳也要緊跟。

“大躍進”的號角一吹響,柯慶施“左”的思想也膨脹起來。上海本有大中小鋼鐵廠,其產量在全國佔有不小的比重。柯為響應毛澤東全民大煉鋼鐵的號召,在市區也要搞小高爐煉鋼。柯慶施要市委機關幹部起模範帶頭作用,在機關大樓北面的空地上,修建一座小土高爐,機關幹部每天分三班勞動。沒有鐵如何煉鋼?柯說城裡到處有鐵門,不是現成的鐵料嗎?每戶人家廢銅爛鐵也不少呀,於是大家紛紛把鐵鍋上交,鐵門、鐵窗也強行拆下來煉鋼,出現了高樓大廈旁冒黑煙,小農堂煉廢鋼的怪現象。在“大躍進”那個年代,他用搞運動的辦法來指揮生產,造成許多不應有的損失。

搞一言堂使黨內生活很不正常

由於柯慶施是市委第-書記,在當時黨政體制下,第一書記有最後決定權,往往一錘定音,一個人說了算,造成黨內生活很不正常。在市委裏有兩名中央委員,一是柯;一是中央候補委員陳丕顯。柯為了顯示“第一書記”的重要性,經常以批評別人來突出自己的正確。在1962年的七千人大會上,為了總結“大躍進”的經驗教訓,參加會議的各省市代表團,在討論劉少奇報告時,都相繼開會,由主要領導人帶頭檢討,可柯慶施知道毛澤東不滿意劉少奇的報告,他遲遲不表態,也不肯檢討。陳丕顯只好寫了一個檢討稿,送給柯看。這份檢討是我起草的。討論時,柯看到講話稿中有-句話“我發揚民主不夠”,十分惱火,故意當著陳丕顯的面,狠狠地批評我。可能在陳丕顯的心中,有借這句話揭柯的瘡疤的意思,但這樣講是符合實際的。柯為這一句話,指桑罵槐,訓了我們半個多小時。

柯慶施在党員幹部大會上,多次聲色俱厲地批評有些幹部跳舞,是革命意志衰退的表現,他指示市委機關今後不准跳舞,我也沒看到過柯在市委機關跳舞。可是,一次毛澤東來上海,准備住兩三天,柯連聲關照市委辦公廳要組織舞會。我去看了;毛澤東跳舞如同散步,而令我驚訝的是,柯慶施居然違反自己訂下的禁令,也走進舞池扭起來了。

在市委機關,有一位副書記和一位副部長喜歡歷朝字畫,常到文物商店去看看並選購一點,這件事被柯慶施知道了,在市委常委會上,他多次進行批評,說有的領導同志不去基層調查研究,卻去淘古董,你們要風流,這是玩物喪志呀。對於這種任意上綱的批評,到會的人聽了無不驚訝。

柯慶施對報紙抓得很緊,他是認真貫徹毛澤東“第一書記要親自抓報紙”指示的。有一次,《文匯報》學術版發表了著名經濟學家沈志遠的文章,說社會主義只有實行按勞分配政策,才能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但分配不當也會造成社會不公。柯慶施看了十分惱火,要我把《文匯報》總編輯找來責問:他(沈志遠)是民盟,是黨外人土,難道我們黨制定的政策還要他們黨外人士來解釋嗎?

勤懇工作,律己清廉

柯慶施在領導工作中,有推行“左”的路線的錯誤,但在個人的思想和工作作風上,也有一些應該肯定的地方。他有政治頭腦,考慮大事,善於遇事作分析,盡管受“左”的思想體系的羈絆,但和庸庸碌碌、忙於事務的人不能相比。他每天一清早就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看報。他白天開會辦公,晚上在家看書,批閱人民來信和找人談話,極少應酬和出外遊玩。晚飯後柯每天在宿舍院子裏散步,他經常叫秘書把我找去,陪他一起散步,詢問我一些問題,比如,“我看到人民來信說豬肉漲價,你到菜市場去看過嗎?”他從不問吃喝玩樂的事,也不談與工作不相干的事,邊走邊談,思想開放,聽得進意見,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到,他不是坐在主席臺上“做戲”的那個人,而是一門心思考慮工作的人,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還原為一個平易近人的人。

柯慶施在一些場合,跟著毛澤東的指揮棒“吹喇叭”,但他冷靜下來也認真進行調查研究。1961年初,那是三年困難時期,國民經濟需要調整,柯也感到實際工作中確實存在問題。他既對自己盲目鼓吹高指標感至惰失偏頗,也對有人主張“大躍進”要下馬表示堅決反對。這時薄一波送給他一份關於上鋼一廠的情況報告,這份報告缺乏分析,列舉了一大堆困難和問題,結論也比較悲觀。柯看了以後,要我帶一個工作組去上鋼一廠蹲點調查,我們深入調查了兩個多月。在我們調查期間,他要我向他詳細匯報了三次,他還專門召集市委常委會,要我根據調查發現的上鋼一廠存在的問題,就精簡機構、企業管理問題作專題匯報。調查完畢以後,柯又和我們辦公廳同志-起討論,寫了《不斷致力於提高勞動生產率》的長篇理論文章。這次調查,從發現問題到解決問題的過程,我認為柯慶施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柯慶施的生活比較簡樸,除香煙不離手,偶爾喝幾口老酒外,沒有什麼更多的嗜好。應該說他是廉潔的,不像有的領導幹部講排場,搞宴請,下鄉時大吃大喝。有件事給我印象很深。在臨近春節的一天晚上,我被柯叫到他家裏談修改報告的事,忽然市府-位主管行政事務的於部拎著一隻金華大火腿送來,柯聲色俱厲地說:“你給我拿回去,不然我打斷你的腿。”這位幹部嚇得拔腿就跑。

要全面評價一個人確實是不容易的。有人說“上海存在兩條路線的鬥爭,而柯慶施是錯誤路線的代表”,說“柯慶施在1965年就勾結‘四人幫’”,我認為這種種說法,既缺乏事實根據,也經不起歷史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