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瑜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甚麼藥?

上週六由媒體主辦的三位「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況,除了是作為執政者的馬英九,及作為在野人士的蔡英文,竟然攻守易位之外,就是宋楚瑜的不慍不火、理性訴求了。實際上,馬英九、蔡英文分別在進行辯論的準備工作中,都以為宋楚瑜將會以「老管家教訓少爺小姐」的架勢,左右開弓,「七分批馬,三分批蔡」的,因而都備足了反擊宋楚瑜的材料。但意想不到的是,這份功夫白做了,派不上用場。

事後,台灣政壇對此議論紛紛。盡管有不少人以「陰謀論」來看待宋楚瑜此舉,但更多的人卻認為,這才應是民主選舉辯論的應有之道,是以正面理性地展示自己的政見為主,不攻擊任何對手,尤其是不以抹黑以至是誹謗的語言來針對對手。何況,宋楚瑜在辯論中提出的許多政見,都是台灣地區「三中」群體(即中產階級、中小企業、中低階層)所關注的,頗有吸引力。因而也就可以理解,為何在電視辯論後,馬英九和蔡英文的民調都雙雙下跌,只有宋楚瑜上升了。

對此,國民黨高層由詫異轉至暗驚。詫異的是,馬團隊在辯論之前都研判認為,宋楚瑜將會在電視辯論中,與蔡英文聯手合擊馬英九。因而馬英九將會腹背受敵,必須「側著身子作戰」--既要正面迎擊蔡英文,又要側著身子防範宋楚瑜的「背後插刀」。當然,為了避免與宋楚瑜撕破臉,並為此後合作留下空間,馬團隊又制定了馬英九在辯論中採取「尊宋」態度的應對策略。然而事實卻是宋楚瑜不但沒有像以往在電視專訪那樣炮火四射地轟擊馬英九,相反還對馬英九的兩岸關係等主張表示認同,甚至還有若干「為馬英九做球」的動作。

但在詫異過後,馬團隊卻有些後怕,擔心宋楚瑜此舉將會拉走更多本應有可能投票給馬英九的中間選民。

而在蔡團隊方面,可能擔心心態比馬團隊更要嚴重。因為宋楚瑜此舉,似乎是「證實」了此前他們「宋楚瑜不願做泛藍歷史罪人,要做泛藍歷史英雄」的猜測。倘宋楚瑜果真如此,屆時蔡英文就將會輸得很慘。

實際上,盡管民進黨內有不少人對宋楚瑜的「參選攪局」樂見其成,甚至是在民調機構進行電話調查時,故意表態「挺宋」,並主動參加了為宋楚瑜連署,以營造宋楚瑜不得不「被參選」的局勢,但民進黨內一些較為冷靜的人,卻不以為宋楚瑜的參選,會有助於蔡英文的選情,認為至多是吸引到「對蔡英文不放心,對馬英九不滿意」的選民,亦即兩年來馬團隊所流失的、不會再投給馬英九但也不會投給蔡英文的那一、二百萬選民而已。

曾有民進黨內較為冷靜的人士以嗤之以鼻的語調對筆者表示,馬團隊關於宋楚瑜「打馬」為的是博取蔡英文勝選後,任委他為「行政院長」之說,根本不成立。一方面,民進黨與宋楚瑜的意識形勢截然相反,而且宋楚瑜的個勝極強,兩根藤根本扭不到一塊,即使是強扭在一起,宋楚瑜的下場將會比性情溫純的唐飛更慘。另一方面,宋楚瑜曾有過打著「代表陳水扁」的旗號進行「搭橋之旅」,但在與胡錦濤的會晤中卻公開表達與民進黨「台獨黨綱」截然相反的「兩岸一中」的觀點,當即遭到陳水扁發表電視談話予以否認的紀錄。因此,蔡英文倘當選,根本信不過宋楚瑜主掌與對岸進行談判的事務,--誰知道,他是否會以個人的意願,與對岸簽署民進黨根本不予接受的協議?

而且,一些較為冷靜的民進黨人更為擔心的是,宋楚瑜的這次跳出來參選,其實是早已經與馬英九甚至對岸有所默契的「假動作」。一方面,宋楚瑜的「攪局」,最終的戰略意圖是要成立「立法院」黨團,使他本人能夠成為真正的「台灣大政黨」的主席,無論是在島內還是在對岸,所享受到的政治地位和禮遇都是理所當然的,而不是「泡沫膨脹」式的,因而其參選「總統」只是為了催穀親民黨政黨票的造勢運動。另一方面,宋楚瑜以打出比馬英九「不統不獨不武」更傾向於「統」的旗號,來吸引民進黨的火力,以轉移視線掩護馬英九,減輕民進黨對他「賣台傾中」的攻擊火力。

因此,不排除在一月十四日的投票日前夕,宋楚瑜又像當年的王建那樣,高呼「立委政黨票投親民黨,總統票投馬英九」,「臨門一腳」地將馬英九「踢」進勝選之門。而且,還將獲得三個附帶成果:一是將會獲得更多政黨票的即時戰術效果,即部分泛藍選民為了「回報」宋楚瑜的「仁義大德」,將手中的不分區「立委」選票轉投給親民黨;二是將會獲得被馬英九任命為「行政院長」,可以貢獻自己行政執行力所長的戰略效果,因為吳敦義當選「副總統」後,不能再兼「行政院長」,就為宋楚瑜「取而代之」提供有利條件,屆時即使馬英九心不甘情不願,但投了馬英九一票的選民,為了阻遏泛藍再次分裂,並答謝宋楚瑜的「仁義大德」,可能會發動「逼宮」行動,逼使馬英九作出任命宋楚瑜為「行政院長」的決定;三是宋楚瑜本人的歷史定位,獲得將由「民族罪人」躍升為「民族英雄」的長久戰略效果,由於宋楚瑜選前採取「王建模式」,避免台灣政權再次陷落民進黨的手中,維護了台海和平,他就將會成為「民族英雄」,不但是島內民眾對他擁戴歌德,可能也將會獲得對岸繼續給以崇高的禮遇。

一些民進黨人之所以有此擔懮,並非沒有道理。實際上,馬英九與蔡英文的民調越是接近,宋楚瑜發揮「臨門一腳」作用的效果就越為顯著。否則,倘若像二零零二年馬英九爭取連任臺北市長時,與民進黨李應元的民調拉開相當大的距離,勝券已經在握,宋楚瑜的「下跪呼籲支持馬英九」那樣,就是多此一舉,並被馬英九視為「搶奪功勞」。而在馬英九、蔡英文實力不相伯仲的危機情況之下,宋楚瑜的「臨門一腳」相助,才能顯出其「歷史貢獻」及「英雄本色」。

倘此揣測成立,宋楚瑜的參選,也是對就任「總統」三年多來,一味只是向對岸「要著數」,卻又拒絕與對岸進行政治對話的一種制衡。也就是說,宋楚瑜要以自己的「兩岸一中」理念,及批評馬英九的「不統不獨不武」是「違憲」,來迫使馬英九連任後,必須思考與對岸進行政治對話的問題。

其實,不單止是民進黨內有人持有此「陰謀論」,就是在國民黨內,也有不少人持此觀點。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何馬英九一直對宋楚瑜的「攪局」,並不十分在意,反而是堅持「尊宋」,但在十多天前當自己團隊連續失誤,導致蔡英文的民調急起直追,甚至連自己委託的機構所做的民調,都是「蔡贏馬」之時,馬團隊以至是馬英九本人,卻才是真正焦慮的原因所在。

然而宋楚瑜在電視辯論中不再「打馬」,卻又不符合民進黨內一些人所作關於「宋楚瑜現在打馬越起勁,在投票前夕突然轉向『挺馬』的效果就將是越顯著」的研判。因此,宋楚瑜的葫蘆裡賣的究竟賣是甚麼藥?實在是令人難以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