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補強論述還是要抵銷影響及平息議論?

民進黨主席蘇貞昌在六月八日出訪美國和加拿大之前,突然安排了兩場座談會。其中一場名為「關懷中國人權:六四二十四週年談中國人權」的座談會,將於六月四日上午在民進黨中央黨部舉行,由民進黨政策會執行長吳釗燮主持,蘇貞昌將親自與會,就「六四」及中國大陸人權發表看法。「六四」民運領袖王丹,及台灣關懷中國人權聯盟創會理事長楊憲宏、台灣守護民主平臺理事賴中強、華人民主書院董事曾建元等人將擔任與會嘉賓,並將從中國民主運動與人權發展、中國人權發展對兩岸關係的影響、及中國異議人士與圖博人權處境等角度,檢視「六四」後中國人權的發展狀況。另一場名為「關懷香港系列:中國因素在香港」的座談會,於在六月七日下午也是在民進黨中央黨部舉行,由中國事務部主任洪財隆主持,會中將邀請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社會系教授孔誥烽擔任引言,資深時事評論員林保華、荷蘭萊頓大學區域研究中心博士候選人陳奕齊、資深媒體人李志德等人擔任與談人,會中除將針對香港「真普選」運動、國民教育爭議等進行討論外,也將就中、港經濟整合下的香港本土意識進行深入的探討。

民進黨中央要舉辦這兩個座談會,由於事前沒有任何風聲,就顯得頗為兀突。但倘若聯想到謝長廷的「台灣維新基金會」,計劃於六月二十九、三十兩日將在香港與中國社科院台灣研究所合辦「兩岸關係的發展與創新」研討會,將成為綠營與大陸具官方性質智庫首度合辦研討會; 及五月二十五日的民進黨十五屆二次全代會,黨內中生代提出《台海人權決議文》,但是蘇貞昌以時間不夠為由未有交付大會討論表決,因而引發黨內外普遍失望及熱議,使得蘇貞昌頗為被動,可能就能品出那麼一點味道:前一個座談會,旨在要搶在謝長廷在香港舉行研討會之前「插旗」,抵銷謝長廷香港研討會的影響;後一個座談會,則似是要試圖平息黨內外的批評,並暗示《台海人權決議文》之類的文件,應由民進黨中央提案。

當然,蘇貞昌要在赴美訪問之前,未能來得及舉行「華山論劍」的情況下,舉辦這兩個座談會,也有可能是要塑造自己也是「有論述的」形象。這是因為,在民進黨諸「天王」及歷任黨主席中,蘇貞昌是出名的「沒有論述」的,這與民進黨依靠論述來征服民眾的傳統相悖。實際上,民進黨的創黨精神,就是「理念先行、群眾隨行」,一直以論述帶領民眾前行,而不是只想討好與跟隨民意。因此,民進黨的幾位「天王」,大多是有自己的兩岸論述主張的。撇除陳水扁的「一邊一國論」不説,謝長廷有「憲法一中」及由此而衍生的「憲法各表」和「憲法共識」;而蔡英文則先有為李登輝擬制的「特殊兩國論」,後有「十年政綱」,及「兩岸和平穩定架構」;遊錫更是拋出堅持「法理臺獨」立場的「正常國家論」。就是蘇貞昌沒有任何論述。

換另一個角度看,林義雄出任民進黨主席時,主持通過了《台灣前途決議文》;謝長廷出任民進黨主席時,主持通過了《開創台灣經濟新局決議文》;陳水扁兼任黨主席時,有《族群多元一體國家決議文》;游錫出任黨主席時,主導了《正常國家決議文》;蔡英文出任黨主席時,也主持通過了《台灣新世代社會經濟決議文》。就是蘇貞昌無法提出一個「決議文」。本來,黨內中生代提出了《台海人權決議文》提案,但卻被蘇貞昌以「時間不夠」而擋下,交由中執會處理。因而有人懷疑,蘇貞昌其實是要由中執會修改後,作為中執會提案提交給下一次全代會,作為他自己的提案,以彌補自己在出任黨主席後,「沒有論述」的不足。

在《台海人權決議文》成案之前,蘇貞昌就只能是重覆《台灣前途決議文》的內容,聲稱不會回頭搞「台獨」,但是卻無法提出一個可以與「九二共識」等量齊觀的論述內容。本來,民進黨中生代提議進行中國政策大辯論,至少是希望能象一九九八年那樣,在「大膽西進」與「強本漸進」中,糅合出一個「強本西進」來。但這可能會衝擊「中國事務委員會」的權力,而同樣未被提上「全代會」審議。而「華山論劍」,卻只是座談形式,與會者各說各話,沒有進行辯論交鋒,也就無法激勵出新的論述。

這也難怪,現在民進黨全黨基本上認同和接受《台灣前途決議文》,連曾經反對過《台灣前途決議文》的「台獨」大佬辜寬敏,也以自嘲「以前不夠聰明」來表達已經接受《台灣前途決議文》。但是,蘇貞昌在聘請「中國事務委員會」的諮詢委員時,卻把執筆起草《台灣前途決議文》的郭正亮晾在一旁。至少,郭正亮還曾任過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也為陳水扁的「新中間路線」出版過《民進黨轉型之痛》,因而陳水扁在當選「總統」後,還曾考慮讓他出任「陸委會」副主委。然而,蘇貞昌把曾任過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的董立文、賴怡忠等聘請為「中國事務委員會」的諮詢委員,就是不甩郭正亮。

延而伸之,蘇貞昌論述的貧困,還不單止是在兩岸路線方面,而是對整個民進黨的政策路向。而蘇貞昌就是缺乏這種創意能力。他參加民進黨活動,是為「美麗島事件」的被告作辯護律師。此後的從政經歷,多是參選地方官員。這就決定了他是實幹重於理論,一味只顧「衝衝衝」,關心的多是地方事務,沒有自己的論述。後來即使是當上了「行政院長」和民進黨主席,由於自己理論功底的貧困,而導致提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論述,因而形成了論述的貧困。 在此情況下,他在出任黨主席一年來,雖然馬英九民意支持度低迷,但民進黨也好不到哪裡去,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民進黨無法提出可以令民眾信服的政策論述;而只懂一味在「立法院」中杯葛法案。這看在民眾的眼中,就是「不準別人做事」,比「不會做事」還要荒謬。

至於謝長廷,雖然是有論述,但似乎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憲法」論述,一直往後退,從「憲法一中」到「憲法各表」再到「憲法共識」,從「一個中國」到「中華民族」,節節退弱。於是,有論述的謝長廷,就像有論述的許信良那樣,只能是孤身走我路。他的香港論壇,本是要藉此為民共交流開闢一條新路,但黨內普遍質疑他懷有「做民進黨的連戰」的野心,因而響應並不熱烈。黨內大將陳菊等就以種種理由拒絕參與,而應允出席的都是學者,份量稍嫌不足。

謝長廷有論述,並不等於其品行就十分高尚。在全代會上,主席臺上的十多人,在審議表決「黨員投票案」時,只有他和遊錫舉了手,其他各人包括陳菊等,都拒絕舉手。盡管他此舉並非是人們所議論的「挪火為自己煮食」,因為「總統」都已選過了,而且也已一把年紀,沒有再次參選「總統」的可能,因而是為其子弟兵在「七合一」選舉中爭奪地方職務著想。但他的舉手,不單是把自己置於遊錫這個老頑固一類,失分不少,而且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就難怪當時在主席臺上沒有舉手的陳菊,不接受他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