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形象危機年度報告

2012年,官員形象處於高危狀態,貪腐、性醜聞、不作為等問題頻頻出現,這在很大程度上滋生了社會公眾的不信任情緒

2012年12月14日,河南省光山縣文殊鄉陳棚村小學發生一起惡性事件,36歲的犯罪嫌疑人閔應軍持刀砍傷22名小學生和1名84歲的老人。當天中午,光山縣委宣傳部在其網站上首先公佈了這一消息,並稱將於15日上午9點半召開新聞發佈會。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光山縣撤下了這一消息並稱原定於15日的新聞發佈會取消。並且在事故發生之後的兩天之內,光山縣委縣政府集體失聲,未再就此事件發佈任何官方信息。

為瞭解事故始末,有記者趕到事發地小學進行採訪,二樓的校長辦公室內監控錄像設備開著,但他卻被告知“領導去縣城了”。這位記者隨後來到陳棚村村委會,只有一名自稱“不是村幹部、只是過來幫忙”的婦女在辦公,他又致電村幹部,一名周姓村幹部竟稱“在外有點私事,不在家,也不知情”。

無奈之下,這位記者又趕到縣教育局、縣委縣政府採訪,依舊沒有獲得任何訊息。縣教育局一名自稱“普通工作人員”(後被證實為辦公室副主任)一邊玩電腦遊戲,一邊說“領導都下鄉檢查去了”。縣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員見到記者,說“領導不在”後藉故離開,一去不返。

“人命關天,出了這麼大的事,理應痛定思痛,當地一些幹部竟然不為所動,有的在忙私事,有的居然還在辦公室玩遊戲。”記者將此情況曝光後,光山縣委縣政府在這起震驚全社會的校園暴力事件面前的集體失聲行為引起軒然大波,他們交出的這張以“冷漠”和“封鎖”為關鍵詞的答卷讓許多人都無法淡定。

2012年讓社會公眾無法淡定的事件似乎還有不少。從在事故現象露出詭異笑容的陝西省安全監督管理局局長楊達才到因豔照門事件而在63小時內“被秒殺”的重慶市北碚區原區委書記雷政富;從楊達才的手錶,到蔡彬的房子;從李亞力的舐犢情深、包庇作偽到沈小民的涉黑涉惡、大肆賄選……無怪乎網友在微博上列了一個中國最無用部門排行榜: 1.國家地震局:以無為而治榮登榜首;2.國家統計局:近二十年來,三分統計,七分估計,無一得到社會認可;3.國家質量監督局:隨著毒牛奶塑化劑等安全案件曝光,其免檢產品紛紛落馬;4.發改委:成立至今只幹過兩件事,一是漲價,二是為漲價找理由。

段子雖短,其表述也不見得十分準確,但卻真實地反映了老百姓對某些政府官員的看法。

“官員形象是政府與民眾在互動的過程中,民眾對官員產生的綜合印象,它是一種主觀感受。官員與民眾在一定程度上需要有良性的互動與溝通,當互動出現問題,對官員形象的負面評價就會出現,此時官員形象危機就形成了。”中國人民大學危機管理研究中心主任唐鈞將官員形象危機定義為:人們因官員形象方面的問題而對官員整體印象產生負面評價的危機。

“多數情況下,形象危機的出現都是因為官員的某些行為觸犯了社會公眾的底線。” 江西省上饒市廣豐縣城管局局長周亞鷹告訴記者,不作為也好、亂作為也罷,都會導致官員形象危機的出現,而這之中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其對公眾底線的挑戰。

事實上,2012年挑戰公眾底線的官員不在少數:因涉嫌姦淫數十名未成年幼女而被免職逮捕的河南省永城市市委常務副秘書長李新功;被曝包養雙胞胎情婦、並利用職務之便將其安排在公安局工作的烏蘇市公安局局長齊放;持刀砍人後狂妄揚言“公安局是我們家開的”的共青團靖江市委公務員陸劍波;被曝在兒子李正源醉駕後毆打執法交警後指使下屬集體作偽的太原市公安局局長李亞力……

這些,無不觸碰著公眾敏感的神經,讓公眾對政府的信心“搖搖欲墜”,也讓2012年的“官場”變得危機四伏。

“2012年,官員形象危機似乎比往年更加突出,處於高危狀態,貪腐、性醜聞、不作為等問題頻頻出現,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滋生了社會公眾對官員的不信任情緒。”

官員形象,為何危機四伏

“我曾經聽到一個人這樣評價我們現在的官員,他說:‘我有兩個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我們現在的官員這麼不經查,一查就落馬;我也沒有想到我們現在的官員這麼不禁拷問,一問就交代,他們在戰爭年代一定都是叛徒。’他的話可能有些不當之處,但卻真實地反映了我們現在老百姓心中的官員形象。”中央黨校政法教研部教授林告訴記者,近幾年來不斷落馬的官員已經嚴重損傷到了政府的形象,這個問題需要引起官員們的重視。

“我從2005年開始關注危機公關的相關問題,這幾年調查的情況有時候也讓我很迷茫:現在的官員一經報道就有問題,被查處的事件性質越來越嚴重,豔照事件越來越多,落馬官員的級別也越來越高。”唐鈞不明白,究竟是現在的官員變質了,還是轉型期的機會增多了。

要找到答案,首先需要對造成官員形象危機的現象逐一分析。

現象一:“性醜聞”成貪官標簽

據中國人民大學危機管理研究中心統計,2012年被查處的貪官中95%有情婦,腐敗的領導幹部中60%以上與“包二奶”有關。僅最近兩個月內,被曝光的惡性官員性醜聞有6起之多。

其中,重慶市北碚區原區委書記雷政富因不雅視頻而被免職調查,烏蘇市公安局原局長齊放因被曝包養雙胞胎情人而被調查,山東省農業廳原副廳長、黨組副書記單增德因其寫給情婦的離婚承諾書曝光而被紀委立案調查,這些事件都引起了公眾的廣泛關注,許多網友戲稱這一現像是“反腐靠二奶”。

據唐鈞介紹,性醜聞事件處理的基本路徑是通過極具眼球效應的“桃色新聞”引起輿論關注,形成社會倒逼,進而迫使司法部門介入調查,最終牽出官員不法行為,將其拉下馬。他因此將這一危機稱作是“官員落馬最短導火索”。

廣東省東莞市虎門交通分局原局長黃平就遵循了這樣的落馬路徑。2012年10月16日,他因涉嫌貪汙罪、受賄罪、私分國有資產罪、強姦罪等4項罪名在東莞市第一法院受審,與他同時受審的還有8名他任常平交通分局局長時的下屬。據悉,該案是東莞市第一法院自2009年成立以來受理的被告人人數最多、涉及範圍最廣、涉案數額最大的職務犯罪案件。

這起涉案創下三個“最”的職務犯罪案件則案發于黃平和一名女下屬的“桃色糾紛”。據悉,這名女下屬結婚七年一直沒有懷孕,突然有一天,女下屬丈夫發現妻子肚子大了,去醫院檢查時已懷孕七個月。

這個女下屬的丈夫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要做父親後,再三逼問妻子,女下屬無奈之下講出了自己被黃平強姦之事。女下屬的丈夫找到黃平理論,並將其頭打破。雙方協商不成,女下屬的丈夫於是報警。此案在移交檢察機關偵查起訴後,檢察機關又發現了包括黃平在內9名東莞交通系統的工作人員存在的貪腐情況,最後讓這宗窩案大白於天下。

與往年相比,2012年官員性醜聞被曝光的數量愈來愈多,曝光方式越來越多,性醜聞與貪腐的關係也越來越密切,對性醜聞的處理速度也越來越快,這其中最快的是被曝4妻10子女的山西省太原市小店區人大代表李俊文,從醜聞被曝光到其被取消人大代表資格、取保候審,前後只用了2天時間。

同時,這些被曝光的官員性醜聞事件往往會牽出他們的一系列貪汙腐敗、違法違紀問題,通過官員性醜聞問題再順藤摸瓜查處貪腐已成為突破貪賄案件的一個重要途徑。

雖然,官員情色醜聞並非中國獨有。但是在很多國家,官員情色醜聞與其政治操守無關,極少出現這種“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情況”。

現象二:“露巨富”觸怒公眾

如果說因性醜聞被曝光而被拉下馬讓一些官員心有不甘、心生怨念的話,那楊達才就只能怪自己行為不檢了。不論是他在事故現場的“微笑”,還是他頻頻上鏡的“手錶”,最後都成了他仕途道路上的催命符。

然而,“露巨富”的卻不只有楊達才一人。據調查,2012年8月以來,僅局級幹部被曝“露巨富”者已有四人。並且其所露巨富單件價格多在10多萬元,甚至有相當一部分金額過億,遠遠超出普通群眾生活水平。

在這些斂財不知“收”的人當中,廣州市城市管理綜合執法局番禺分局原政委蔡彬的犯罪數額最令人觸目驚心:3380萬元。儘管蔡彬一案目前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但其所帶來的社會不滿卻久久不能退去,一些激進的網友還“人肉”了部分官員的“家底”。就在“蔡房叔”事件發生後的1個多月內,廣東多個城市和山西、山東、浙江等省又相繼爆出類似事件。

為何他們的行為能讓社會公眾產生如此強烈的不滿?

據統計,我國目前工作人員人均月收入約為4000元,“表哥”楊達才一塊價值25萬元的金表便相當於普通工薪階層五年的收入;我國人均住房面積約為36平方米,“房叔”蔡彬卻擁有22套房產。如此巨大的幹群差距,怎能不觸動群眾的底線?

事實上,在2012年發生的社會影響較大的官員“露巨富”事件中,當事官員幾乎都被查出涉嫌貪腐,貪腐案件加劇了官員形象危機,也加大了公眾對“露巨富”官員們的有罪假定。

“我國目前尚未建立起官員財產申報和公示制度,但官員‘露’巨富行為等同於變相公佈個人財產。面對與實際收入明顯不符的‘巨富’,當事官員往往難以自圓其說。”在唐鈞看來,官員的“露巨富”行為頗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

現象三:“被牽連”事件有增無減

除官員自己外,2012年官員親屬事件帶來的形象危機與往年相比也有上漲。官員配偶、子女的炫富行為、違法亂紀行為都引發了群眾對官員清廉形象的質疑。

據調查,2012年,“被牽連”仍然是官員形象危機的一個重要特點,它主要是被血緣、異性、權錢關係所牽連。與往年相比,官員被血緣關係牽連所致的形象危機,仍然以被子女牽連為主,在2012年發生的案件中,“坑爹”案件高達95%,“官二代”也在一定程度上有了貶義色彩。

2012年年初,一網帖爆料稱“官二代求愛不成,潑油焚燒少女致其毀容”,該帖隨後引起了眾多網友的強烈憤慨。據爆料,案件發生在2011年9月17日下午6點左右,因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