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郭美美已經搬離了曾;居住的小區，開設的小店早已易主，但兩幸過去、亍，郭美美的陰影依然籠罩著中國紅十字會－－它名聲越來越差，難以重獲多年裏逐漸失去的信任。同樣，中國紅十字會的陰影也一直籠罩著郭美美，人們嘲諷她、侮辱她、消費她，並為自己找到了各種藉口。很難說是她牽連了中國紅十字會，還是她反被牽連了。

過去兩年裏，在無數個場合－－出租車上、飯館裏、電視機中、研討會上，“郭美美”這個略顯俗氣的名字總是反復響起。慢慢地，這三個字本身開始成為一個符號，一種情緒，到最後像一把沖擊鑽，猛力開鑿進每個人的大腦，並與司職負面評價的神經掛鉤。

大多數人只記住了兩年前那個故事的梗概，而無暇去顧及細節－－那個叫郭美美的炫富女孩“好像”是擔任了“商紅會”的“總經理”，她“好像”開著瑪莎拉蒂，她“好像”有9個愛馬仕牌的包，“好像”其中7個是假的，她“好像”有一個乾爹，她“好像”貪汙了……

在2011年的風波之後，郭美美的一切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乾爹”王軍送她的白色瑪莎拉蒂跑車、生日時別人送的一塊價值18萬元的手錶、常人不易看到的郭家炒股憑據，以及她那部豪車的駕照資料，一些屬於她私人領域的往事也開始被人任意的在網上翻閱和傳播－－包括她那曾經並不如意的童年，和她的家庭充滿神秘而蹊蹺的暴富之路。

與這些秘密同時暴露的還有她的住處，想在網上找到她準確的住址並不困難。2011年6月，媒體曾披露過她位於北京東四環的東恒時代小區的住址。

在風波發生後的一天深夜，她曾在這個小區和一群媒體記者有過一場激烈的跟蹤與反跟蹤的戰爭。封閉自己一個月後，她也試圖敞開心扉，主動聯系媒體並在這棟小區的家裏接受過采訪。

但是在當時，甚至現在，任何與“郭美美”3個字牽連在一起的機構和個人都會迅速地名聲敗壞。一家時尚雜志刊登的關于郭美美的封面報道，因為未進行任何批評而被網絡輿論圍攻。

早在2011年8月初，郎咸平在電視節目中專訪郭家母女後不久，微博上就四處流傳著－個消息，稱郎咸平是替人出面平息事端，也有人稱郎咸平收了郭家20萬元封口費，並與之發生性關系。如此詭異而經不起細致推敲的說法在當時竟然獲得了相當多人認可。

有人會為這種荒誕的攻擊提出辯護:“當真相無力揭開時，解構成立唯一的辦法。”但事實上連花時間為這種攻擊辯護一嘴都只是少數人，大部分人會選擇迅速在網絡轉發傳聞。

兩年後，郭美美已經搬離了曾居住的小區，三樓的住戶已經忘記了這位曾經如此知名的鄰居。“郭美美？不知道。”樓下小賣鋪的一位阿姨說，隨後，她反問記者，“我們怎麼可能知道這裏住的每一家人。”

另一個跟郭美美有關的地點是古曼堂，這個名字來源于她曾在微博中多次炫耀的淘寶實體店。這個愛打德州撲克的女孩酷愛迷信，她相信古曼童－－這種泰國當地的迷信聖物能給自己和別人帶來財富和運氣，於是，她雷厲風行地開起了一家古曼童店，當年她在店內供奉著各式各樣的古曼童。

然而，這裏如今變成了一家生意極其冷淡的驢肉火燒店。

被人群無情消費的郭美美

雅安地震來襲，紅十宇會被捲入輿論的風口浪尖後，郭美美又成為人們的饕餮之物。她曾在一次采訪中露出了一個成熟女性的勇氣:“這張瞼和這個名字跟我一輩子，所以我一定要解釋清楚。”但自證清白如此之難，郭美美被牽扯進中國慈善多年的欠賬裏，這是她不可承受之重。到後來，很難說是郭美美牽連了紅十字會，還是紅十字會牽連了一個私生活並不矜持、但並未被查實侵害公眾利益的女孩。

在2011年的那次聯合調查之後，商紅會由於嚴重的管理混亂問題而被撤銷－－理論上，一個項目完全死掉，自然也就杜絕了貪腐和違規的發生，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但是我們依然不得不承認，在“郭美美事件”中，最嚴肅的話題已經被消解了。當你翻開報章、雜志，打開電視機，卻會很意外地發現慈善事業本身很少得以討論。

官辦慈善怎麼改革？現代慈善的藍圖是什麼？合理的機構治理是什麼？商業和慈善的邊界在哪里？……這些問題還是丟給專家吧，這既費腦子，也沒法釋放積壓已久的怒氣。隨口聊聊郭美美更合適一點兒。

這是一個足以引起很多人討厭、同時又足夠弱小的女人。她賣萌的時候會刻意露出胸線，說話語氣堅決，有著倔強的脾氣，可是在海量的線民面前，她並沒有表現出很多人想像中的驕縱之氣。她只是一個炫富虛榮20歲出頭的小女生，和她引出的紅會的一些事件相比，她也許單純得像張白紙－－這是曾去過她家采訪的記者王星所描述的他眼中的郭美美。另一位女記者覺得:她是一個頭腦簡單、愛攀比炫耀、虛榮的小女孩、非常愛漂亮，愛打扮，“她很配合地接受采訪。當談到網友對她的非議時，甚至還非常難過地流下眼淚。”

她愛慕虛榮。兩年前，有記者走進她的家門，數了數，一共49雙女鞋，有路易威登，有香奈兒，雙雙考究。兩年後，她又在微博上曬500萬賭場籌碼，眼超跑俱樂部的富家子弟們比富。

在虛榮這一點上，郭美美既無力，也並不打算洗去這一底色。一次視頻直播采訪中，她反省過自己的虛榮，神情懇切，“我承認自己的虛榮，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你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嗎？”

兩年之間，這個女孩子並沒有什麼樣的改變。她的生活方式空洞且無聊，在瑪莎拉蒂和愛馬仕之間，資源稀缺性和個體欲求得到充分展示，而這正是無情的

消費世界的基本法則。

她曾在紅十字會風波後，很快推出了一支名為《叮當Girl》的單曲，這首MV的外部評價是“唱功一般，很鄉土”。她顯然誤解了人群的需求，人們在她身上並不想消費音樂，而是想借她來消費正義。

她誤打誤撞地進入大眾視野，開始被人群無情地消費。這既殘酷又符合消費鏈條的邏輯。

（陳鳴　王再興　勒延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