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士洪仲丘意外死亡，馬英九廢除了軍事監獄，到底是“民意”還是“民粹”，台內部對此事爭淪疆烈。

“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送走這匆匆的一天，值得懷念的請你珍藏，應該忘記的莫在留戀…一”1月12日晚10點整，位於台南六甲的臺灣末代軍事監獄“日新山莊”如往常一般準時播放了費玉清的《晚安曲》，一分鐘後，監獄大門的探照燈全部熄滅，在押的最後一批60餘名軍囚準時睡覺。與往常不一樣的是，此時的“日新山莊”大門崗哨卻是燈火明亮，不時出入的工作人員在做著移監的最後確認工作。

這是“日新山莊”作為“國防部”旗下軍事監獄的最後一晚。第二天一早，這裏最後的一批在押犯人將被移送至“法務部”管轄的台南監獄和台南看守所。2005年新店軍事監獄關門之後，“日新山莊”已經是臺灣最後一個軍事監獄。伴隨著旋律悠揚的《晚安曲》，“日新山莊”也如“匆匆的一天”般被送進歷史，臺灣軍法系統就此消失。軍法系統消失

1月13日上午8點22分，台南市警方和國道警方護送著兩輛囚車共65名軍囚，從“日新山莊”軍監大門出發，半小時後分別到達台南監獄和台南看守所。根據台南監獄副典獄長的說法，此次移監有30人被移送至台南監獄，35人移送至台南看守所。

“日新山莊”原址台南市北區，30多年前遷至環境優雅清幽的台南六甲地區。這裏曾經關押過許多臺灣著名軍囚：因勒索下屬而獲刑的陳水扁侍衛長何雍堅、涉及拉法葉軍購弊案的前海軍上校郭力恒，都曾關押於此。20年前，“日新山莊”在押犯人最多時一度高達2000餘人，此次被移送的最後一批軍囚，大多數為逃兵和吸毒者。

1月17日，臺灣軍方和“法務部”舉行了交接儀式，監獄的不動產以及避雷器、割草機、電視機等動產一併移交給了“法務部”“日新山莊”也從軍事監獄移轉給了台南監獄，初步規劃為台南監獄的分監。

軍事監獄的關門也意味著臺灣軍事法院系統也就此走入歷史，臺灣各級地方法院接收了軍事法院移交的157件案件、167名被告。2000年私吞上億經費的“國安局”上校出納組長劉冠軍已改由事發地臺北士林地方法院通緝，而“叛逃”大陸的世界銀行前副總裁林毅夫的卷宗也已經移交至了金門高分檢，檢察長邢泰釗隨即在13日中午發佈了通緝令。

林毅夫於1979年在金門陣前“逃往”大陸，為穩定軍心，臺灣軍方一直以失蹤方式處理此案，直至2002年才正式宣佈通緝林毅夫。此次改由地方通緝之後，林毅夫能夠回台再度引發討論：相較軍法系統，地方法院更易獲得減刑和進行公共討論。去年8月，臺灣軍監已經進行了第一波移監，總共200多人被移送至地方監獄，其中就包括設計拉法葉案的郭力恒。移至地方監獄之後，郭力恒隨即申請減刑並獲准，目前已經成功出獄。

昔日“地獄”改公園

臺灣“國防部”下屬的軍事看守所、軍事監獄以及位於宜蘭礁溪的陸軍明德班和位於高雄風山的海軍明德班，一度被臺灣阿兵哥們稱作是“國防部”的四大地獄。有趣的是，這些阿兵哥們心曰中的地獄都有很典雅古樸的名稱：少年監獄名為“明陽中學”，桃園分檢看守所名為“懷德山莊”，綠島監獄名為“綠州山莊”，新店軍事監獄名為“明德山莊”，陸軍第六軍團看守聽名為“仁德山莊”，而名為“日新山莊”的台南六甲軍監則在大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句中取名，希望犯人能夠改過自新。

據服刑者回憶，昔日的軍事看守所和軍事監獄經常發生霸淩案件，入獄的逃兵經常遭到看守和“獄霸”的欺負，甚至會遭到性侵害。2002年4月，宜蘭明德班就曾有林姓十兵鞍重體力訓練累死，每年被軍事監獄關到精神錯亂的更是不勝枚舉。—旦刑滿踏出監獄，張刑刊者第一件事就是往監獄裏丟一塊石頭，代表永不再見，然後找地方洗澡、理髮換上全新衣服。這種傳統也曾鬧出笑話：曾有兩位刊滿出獄者被送出大門後，丟石塊時不小心砸中了大門崗哨的憲兵，隨即被當做“襲擊憲兵”現行犯再度抓獲。

隨著臺灣社會的逐步開放，軍法系統也越來越受到關注，霸淩案件發牛也越來越少。近年來，在臺灣軍事監獄服刑更像是一份工作：週一至週五上班，七點起床，十點睡覺，週六日可以打籃球和看電影，平時的生活也非常充實。監獄裏，囚犯們被安排了多項課程，本工、陶瓷技術和手工皂是最常見的科目。最近幾年，六甲軍監出產的“日新山莊”牌環保

手工皂成為了臺灣知名的伴手禮，經常賣到缺貨。日新山莊搬走之後，當地人最懊悔的就是再也買不到這種物美價廉的手工皂，長年由日新山莊提供免費便當的20多名當地獨居老人的飲食也成了問題。

此次向“法務部”移交的六甲軍監，將會移作台南監獄的分監使用，而2005年裁撤的新店軍監，已經被“法務部矯正署”拿來當做戒毒所使用。目前，臺灣大多數軍事題材的文化公同都是由監獄改造而成。位於高雄鳳山的海軍“明德班”，曾經一度是關押六個月刑期以下軍囚的地方，被稱作是軍事監獄預備班。目前已經被當地政府接收，改造成為軍事歷史文化園區，供遊客體驗“蹲苦牢”的感受。綠島監獄則早已改造成旅遊景點和博物館，招攬世界各地的遊客。

是民主？還是民粹？

2013年7月4日，國軍下士洪仲丘在禁閉期間遭到大規模體能訓練後身亡，引發臺灣社會和政壇的大地震。馬英九先後兩次前往台中洪家上香致歉，一周之內更換了兩位“國防部長”，“陸軍總司令”更是因此提出辭職並且徹底退伍。

洪仲丘之死還引發了臺灣“白衫軍”運動，因為不滿洪仲丘案中政府遮遮掩掩的行為，25萬民眾身著白衫佔領了臺北“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並且成功逼迫臺灣立法機構正通過新的“軍事審判法”，規定承平時期軍人犯罪回歸一般司法機關追訴和審理，軍法系統退出歷史舞臺。面對“軍事審判法”的修改，主導“白衫軍”的“1985公民聯盟”向《鳳凰週刊》記者表示，這是人民的力量最終解開了臺灣軍方官官相護的黑幕，是民主的勝利。

根據臺灣“國防部”公佈的消息，軍中最近三年中死亡人數高達2088人，其中五 -成被界定為“自殺”和“意外死亡”，而真正“作戰死亡”的儀有5人。軍法系統對於頻發的軍隊死亡案件草草結案的方式早就引發了民眾極大的不滿，洪仲丘的死亡使這種情緒得到了總爆發。

因死了一個下士就廢除整個軍法制度，臺灣內部也有反對的聲音，並質疑“立法院”的修法是迫於民粹的壓力。再生受刑人服務中心社長董念台則乾脆到臺北地檢署告發洪仲丘姐姐及公民“1985行動聯盟”成員涉嫌違反《組織犯罪防治條例》，董的理由很簡單：…1985聯盟’脅迫政府廢除軍法，國軍未來無法再訓練士兵。”洪仲丘案爆發時一位尚在服役的士兵就向本刊記者透露道：“軍方不少人反對修法，一些將軍也開始擔心將來的隊伍不好帶了o”

“90年代軍隊還比較受重視，那時候兩岸關係緊張，軍方要買什麼東兩基本上都能拿到錢，軍隊訓練也正常”，這位士兵向記者說道，“現在訓練差多”了，有的地方跟放羊差不多。”洪仲丘死後，面對要求檢討“軍審法”的洶洶民意，新党主席郁慕明在“臉書”上寫道：“一個義務役男人伍當兵大半年，增胖近30公斤，說明瞭什麼問題？軍隊究竟是管教過當，還是訓練不嚴呢？”

洪仲丘案導致軍隊一度全面暫停士兵悔過禁閉制度。臺灣“國防部”1月7日發佈了新的悔過執行方式，新方式被命名為三八制：上課八小時（其中還包括一小時休息），休息八小時，睡眠八小時。在這種制度下，受懲戒者不必進行體能訓練，不用站崗，不必服公差，每天能夠睡足八小時。新悔過執行方式一出，便有臺灣媒體評論道“除了團團和圓圓，恐怕沒有比這種生活更爽的了”

（馬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