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武警大撤勤

如果需要派兵的地方無兵可派,不需要派兵的地方撤不下來,現有武警兵力是永遠不夠的,也不能形成一個拳頭力量來維護重點地區的安全。

2013年玥底,駐守廣東省電視台、廣東電台武裝員警撤勤,警衛任務改由保安來執行,但省四套班子的安保仍由武警負責。這只是去年年末,由中央統一部署的“武警大撤勤”一幕;年底開始,多個省市陸續舉辦了“撤勤儀式”,武警從影視機構和行政中心等地撤出,換上了保安執行護衛任氖

包括近期昆明發生的暴恐案說明,隨著時代變遷,更多的城市設施都可能成為恐怖分子攻擊的目標,武警原有“土勤標准”略顯過時。在總兵員定額不增加前提下,從不符合現時標准,不再重要的目標和哨位,節省下有限的武警兵力,就能多增加一份路面執勤的機動打擊力量。這是過去近30年,內地武警部隊試圖完成但沒能幹成的事,現在正處於進行時。

過往的印象中,武警執勤部隊點多、線長、面廣“很多以班、排為執勤單位,長期存在,造成兵力分散,不利於部隊集中管理。”武警少將韓雙增說,執勤點分散有歷史原因,還有各種利益糾葛,撤出來很難。

內衛執勤範圍大調整

武警北京總隊八支隊,守護著花果山隧道執勤點,位於北京燕山山脈大秦鐵路一側,隧道建於上世紀80年代,當時是國家“八五”重點工程之-,常年擔負著西煤東運的任務。

“南北兩個隧道口,分別駐勤著兩個班的戰士,從1996年進駐開始,24小時上哨執勤不間斷。”武警八支隊司令部一位現役幹部稱,按照當時的上勤條件,花果山隧道的確需要武警派兵守衛,但現在警衛目標的情況發生了變化。

內地有關國內保衛條令規定,對鐵路主要幹線上的重要橋梁、隧道和特定的大型公路橋梁,實施武裝護衛任務等均由武警內衛部隊執行。像花果山隧道武警執勤點執行的是舊版的內衛武警執勤標准,當時針對內衛武警橋隧部隊的警衛規則為,1000米的公鐵立交橋、600米長的隧道兩端需武警派人守衛。

這項標准恰好發布在內地改革開放全面啟動的前夕,經歷近30年,計劃經濟時代版本的執勤標准,顯然頗顯老舊。現在一些鐵路幹線、重要橋梁隧道不再是唯一戰略性選擇,如像南京長江大橋,過去是京滬鐵路必經大橋,曾是中國南北經濟命脈,但現今長江上已有相當規模的大橋十幾座,與以往相比,道橋的重要性已經發生根本的改變。

隨著經濟的發展,像武警八支隊花果山隧道執勤點,無論是隧道長度還是西煤東運的另一條同區間的重載列車電氣化鐵路--朔黃鐵路的開通,都使得花果山隧道的執勤點顯得不符合新的上勤要求。

2012年國務院、中央軍委出臺了《關於調整中國人民武裝員警部隊內衛執勤任務範圍的規定》(下稱42號文)的規範性文件,對武警守衛執勤範圍和目標放大了“尺碼”,如對主要幹線鐵路上重要位置的橋隧守護目標規定,符合武警上勤的橋梁必須是橫跨大江大河全長5000米以上的橋梁,隧道長度在15000米以上穿過主要山脈的陸地隧道和10000米以上的越海隧道。

新執勤標准42號文中對武警應守護的主要幹線鐵路亦作了定義,特指國家鐵路網中一級鐵路或旅客列車涉及行車速度不小於每小時120公里的鐵路。上勤守衛江河水系山脈也列出了松花江、海河、遼河、淮河、黃河、長江、珠江七大水系和大興安嶺、長白山、秦嶺、昆侖山等主要山脈。

除了重新評估和調整武警橋隧守衛部隊執勤點外,過去的慣例中,武警內衛部隊需上勤的單位還有達到規定年發電量的國家大型電廠送變電站,以及印鈔廠省市自治區的廣電傳媒機構、公檢法機關、省以下的地級市政府機關和政法部門等。

以電廠年發電量為上勤標准的規定肯定也是過時了,更大生產規模的電門口今已不勝枚舉。另外還包括一些經特殊關系申請的執勤單位,如廣東南越王博物館、中國銀行、省地稅局南海稅務資訊處理中心。這些不屬于內衛武警執勤重點範圍和目標,亦都屬清理之列。

辦事方便與安全感的矛盾

80年代末,基於武警部隊執勤範圍和目標過於寬泛的呼聲,國務院、中央軍委下發武警執勤范圍和目標的規範性檔,除了地方勞改農場武警得以順利撤出移交公安外,其他目標單位的撤勤工作阻力重重,一直無法徹底執行。

“對重要單位的上勤標准一直沒變,當時的檔已經規定的非常清楚,這次撤勤多數也是為抓落實。”有武警官員稱,同樣的執勤範圍和標准,在不同省份的執行力度也不-樣。

遼甯沈陽市,中級以上的人民法院,向來是保安執勤,民眾辦事只要簡單登記就可進入辦事,路人甚至可以進去借光上一回廁所也可以。而在首都,有內地網友反映,中級人民法院等一些政法機關門口武警戒備森嚴別說近前觀望,就是在門前照相也會被厲聲喝止。

過不了的是人情關。一聽到有撤勤的消息,很多上勤單位會來說情:武警部隊不能撤,撤了沒有安全感。武警天津指揮學院一位退休老教授稱,很多單位喜歡武警執勤站哨,覺得那樣有安全感。其實武警執勤站崗,有很嚴格的出人驗証程式,像報社、信訪部門等單位元元其實不需要這樣嚴格的門禁制度,上勤後反而進出不方便,老百姓辦事麻煩。

與花果山隧道執勤點一樣,同屬于武警北京總隊八支隊明十三陵護陵部隊,本也在此批執勤目標清理整頓範圍,但清理之初,軍地領導都感到棘毛明十三陵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帝墓葬群,80年代初期,武警部隊派出-支近百人的連級護陵部隊,重點守護定陵和長陵,兩座皇陵都有價值不菲的文物,向來是文物盜賊覬覦的目標。過去武警派兵守護皇家帝陵,北京的地方官員倍感放心。官方的數據表明,武警進駐以來,多次立功,處置險情76起,打擊抓獲偷盜破壞文物的犯罪嫌疑人93名。

這次-聽說武警北京總隊要撤勤,北京昌平區十三陵特區辦事處的主任就著急了,主任跑到八隊駐地,著急地請求道,‘從建國以前至今,十三陵駐軍守衛就沒有斷過,連國民黨部隊都有派兵看守的,現在七中隊-撤的話,部隊的人就斷了。”武警部隊領導建議,那你們可以找保安值班啊,主任毫不猶豫地回答,“十個保安也抵不過你們一個武警。”

十三陵武警要撤勤的事,也驚動了北京市分管工作的副市長,副市長和昌平區主要領導展開公關,有的跑武警總部,有的走北京總隊關系,多管齊下。最後各路力量協調出結果:十三陵武警不撤勤。

“保安看門哪里找不到?用武警不一樣,感覺是比較正規單位。”北京某部委保衛部的人士對《鳳凰週刊》記者說,:人家跑到你單位,一看武警執勤,那背景不一樣,那是受國家重視的地兒。”

地方領導看重的是武警身上那身衣服,雖然保安隊伍裏面也有很多退伍軍人。“但咱是代表國家的,那保安就代表不了”有武警部隊韻卻對這次整頓撤勤,不持樂觀態度,“早年的執勤清理整頓不太徹底,今年撤勤阻力也很大。”

錯綜複雜的關系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內地3l省市自治區相關單位對照42號檔規定要求,相繼撤銷了上勤達數十年之久的武警哨位,有的省市機構還舉行撤勤儀式表示感謝。負責統籌武警執勤目標評估和撤換的是武警總部作戰部,來自武警總部司令部官員的消息稱,此番全國范圍的武警執勤目標評估清理工作進展順利,清理整頓了大量不符合要求的執勤目標。

“先跟目標單位協商,一般對方都能理解並配合武警撤勤工作,但如果目標單位不同意的話,按照國家規定,該撤還是要撤。”武警總部司令部軍事工作研究室的相關官員告訴記者,不符合規定的目標,“今年年中必須完成撤勤”。

武警總部官員透露,中央給武警的定額不能突破,但需要用兵上勤的單位越來越多,編制又不能無限擴大怎麼辦?只有撤收那些重要程度相對較低的單位。每一個執勤目標的撤收,都經武警總隊和目標單位溝通、協調、論証後,再向總部報批。

內地用於內衛執勤的武警有多少人,一些非重要目標崗位上有多少兵員可以撤卻撤不7,肯定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而這筆龐大的財政開支最終還是要納稅人負擔。

2007年,湖南衛視舉辦超女比賽時發生參賽歌手唐笑毆打門口執勤武警的事件,引發社會冷思考:國內有沒有那麼多需要武警執勤的目標,執勤目標是否過於泛濫?

有內地網友列舉,北京及各省會城市,武警站崗的機構多如牛毛,不僅行政機關、立法機關、駐華大使館門前,甚至一些文化藝術機構也曾有武警站崗,其實有些可以用保安替代。

“北京有好多執勤點都撤了,”武警北京總隊某官員告訴記者。

清理執勤目標在權力比較集中的北京,相比下麵的省市就顯得複雜。武警北京總隊作戰部一位幹部透露,有些單位背景很硬,根本動不了,比如公安部下屬不少直屬單位,如庫房、檔案館、物質儲備庫,對照新下發的執勤範圍和標准,這些單位都不太合規,但最後評估下來,估計多半都會保留。因為武警部隊屬軍地雙重管理,公安部間接掌管武警的兵員定額,近水樓台先得月,讓武警上個哨不在話下。

有些駐勤點雖然重要性已大為減弱,但因有先進團隊和人物事跡,已然成為武警的“名片”,如南京長江大橋,守橋部隊已駐守40餘年,大橋盡管還是南京重要交通要道,但橋頭堡的執勤崗亭卻被有些市民抱怨,造成高峰期自行車道擁堵。

接受過諸多中共領導人接見的“守橋模範中隊”一一武警浙江省總隊杭州支隊三中隊,守護錢塘江大橋,已經傳出原有的公鐵立交橋將廢止鐵軌運輸的消息,錢塘江上也早有錢江四橋新的公鐵大橋開通。對如此的典型崗哨是否撤勤,需要費時研究。

但此番全國范圍的武警內衛部隊執勤目標大清理,究竟事涉多少部隊和執勤點,因為涉及軍事機密,其數據無從得知。

武警的苦衷

多年來,那些不符合上勤條件的內衛執勤點難以撤勤,還有一個令武警部隊難以啟齒的原因,軍費緊張日搠,撤勤容易,但撤勤後的部隊後勤保障短期內會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