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悼念毛澤東紀實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逝世,幾十年來唱著“毛主席,愛人民……他是人民大救星”的全國人民立即陷入悲痛之中。八億人民“淚飛頓作傾盆雨”。

發布毛澤東逝世的消息

毛澤東身體原本健康,73歲還能橫渡長江。他的健康惡化,主要是由於林彪事件的打擊,此後病魔纏身。

1976年天安門事件以後,毛澤東的病情進一步惡化。6月1日,毛澤東心肌梗死嚴重,中央向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及各大軍區的領導,通報了他的健康狀況。8月,中央三次發出特急電報,向有關領導通告毛澤東病危的消息。

9月8日0時至16時37分,毛澤東偶爾蘇醒,還要看文件,看書。

9日0時10分,毛澤東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中央政治局委員在向毛澤東遺體默哀鞠躬後,立即研究治喪及遺體保存問題,組成了以華國鋒為首的治喪委員會,並向全國主要機關部門包括各省、市、自治區的負責人通告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要求各地各部門對有關幹部,分層次迅速進行秘密傳達。中共中央、中央軍委下達了《關於加強戰備值班的指示》︰“從9月9日上午8時起,全軍進入一級戰備。”

早在7月下旬,周啟才(中央辦公廳秘書局局長) 和李鑫(中央辦公廳副主任) 就接受汪東興的指示,起草了訃告《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和悼詞文稿。9月9日晨5時餘,政治局討論通過了他們起草的訃告,並決定當天下午4時對國內外廣播。

下午3時,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開始連續預告︰“本台今天下午4點鐘,有重要廣播,請注意收聽。”下午4時,廣播了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中央軍委發布的《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宣告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下午6時、8時分別增加播出關於治喪活動五項決定的《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中央軍委公告》和毛澤東主席治喪委員會名單。此後,每小時廣播一遍。

10日晚,毛澤東的遺體從中南海住處移出,安放在人民大會堂北大廳的靈堂內。

16日下午3時,政治局開會討論悼詞文稿,商定18日在天安門廣場舉行追悼大會的有關事項,決定追悼大會由華國鋒致悼詞,王洪文主持,並對大會程序作了安排。

自10日起至月底,全國報刊、廣播、電視,主要報道與毛澤東逝世有關的消息。

少數人較早得悉消息時的悲痛之情

實際上,當時人們從報紙上的新聞圖片和新聞紀錄電影上,已看到了毛澤東的衰老形象。翻譯家沙博理(中國籍猶太人) 記述︰“至少已有一年之久,我們知道他將不久於世。但是到最後他逝世時,我們仍感到震驚。”

最早直接從中央方面得悉毛澤東逝世消息的“局外”人,應該是當天淩晨被通知處理毛澤東遺體保存問題的衛生部部長劉湘屏,醫學科學院的楊純、徐靜。他們都感到十分突然,徐靜的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時任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副台長的楊正泉,早晨5點多鐘到台長辦公室開緊急會議,聽到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後,他“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似的,木然地站在那裏,淚水順著面頰流了下來……”他向即將參與播音的有關人員傳達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大家都極其震驚,有的泣不成聲”。

當時在中央軍委辦公廳從事機要工作的傅學正早些時候就得到通知︰不要出門,說不定有急事找你。9日上班,得知全軍進入一級戰備。他聯想起7月6日陳錫聯在一次會議上,講了毛主席病重,又聯想到近來總有中央發給駐京大單位領導人的“絕密”“親啟”的文件,就猜測可能是毛主席出事了。

隨後,駐京軍事單位的領導人被召去西山會議廳開會。傅學正被安排去給軍委顧問、外地來京的大軍區首長傳達中共中央的急電。他接過電報一看,“頭嗡的一聲大了,毛主席去世了。我鼻子一酸哭了”。

傅先後給劉志堅、譚政、李聚奎、李志民、陳再道等7人分別傳達了電文,他們都很悲痛。劉志堅聞訊,猛地站起來,流著淚不停地在客廳裏踱步;譚政則“一下子斜臥在沙發上,面色蒼白,喘不過氣來”。經醫生救治後,他不停地嘆氣、流淚。

在301醫院住院的傅崇碧接到軍區機要員送給他的絕密文電,得知毛澤東去世。他悄悄地告訴了一同住院的張愛萍和王震。他回憶說︰“我們的心中都無法平靜。我們這些跟隨毛主席出生入死一輩子革命的紅軍老戰士,盡管在‘文化大革命’中受過不公正的待遇和迫害,但是,對毛主席深厚的熱愛、敬仰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中午,黑龍江省委常委蘇民通知在省委、省革委會任職的範正美︰“告訴你一個極其悲痛的消息,主席去世了。”範正美一路眼淚長流,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北方大廈的,“到了會場,我向大家報告了這一不幸消息,情難禁,見著與會者一個個震驚、悲痛的神情,我還是失聲痛哭,台下也是一片哭泣唏噓聲”。

下午2時30分,清華大學黨委召開黨支部書記以上幹部會議,800人參加,遲群宣佈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整個會場一片哭聲。

下午3時30分,張光年被接到《詩刊》編輯部,“王春同志向我和葛洛、孟偉哉宣佈中央通知,頓時泣不可抑”。

作家浩然下午去會議室,“一進門,只見局裏的吳林泉、石敬野、耿冬辰和田藍幾位領導同志,呆坐在那兒,一個個淚流滿面,我這才得知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了!……聞知噩耗,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開始考慮寫悼念毛主席的文章”。

當時北京的一位中學生蔣健看到,淩晨一架接一架的飛機掠過城區的上空,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他感覺,看起來是出大事了。沒到上班的時間,軍人們就被緊急召集去開會。大概在下午3點的時候,北京50中和108中的主樓頂上突然升起國旗,又突然降了半旗。幾乎與此同時,附近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反復說︰“今天下午4點鐘,有重要廣播,請注意收聽!”他猜想,一定是毛主席去世了。

收聽訃告後北京各界人士的悲痛之情

9月9日下午4時整,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開始廣播《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楊正泉記述︰“全國人民震驚了!八億人民為失去自己敬愛的偉大領袖極其悲痛!

還沒有收聽完第一遍廣播,便紛紛打來電話,傾訴悲痛之情,寄託哀思。全世界震驚了!開動一切宣傳機器,作為特大新聞紛紛報道,一些國家和政府的首腦、政黨領導人、社會團體和知名人士接連發表談話、打來唁電表示極其沉痛的哀悼。”

朱德夫人康克清失聲痛哭︰“大半年裏,三個偉人,周恩來、朱德、毛澤東相繼去世,我們的黨和國家損失實在太大了。”

作家茅盾無比悲痛,思緒萬千。

作家葉聖陶在日記中寫道︰“巨星隕落,非止我國,舉世將永遠追念。”

人民日報社副總編輯李莊“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十幾分鐘的路程竟走了一個多小時,想回東單煤渣胡同卻走到了東四。之後,他折回宿舍,關起門來,自飲祭酒,“多麼苦澀,多少聯想。曠世偉人走了,留給後人無窮留念……”

趙樸初、馮友蘭、蕭軍等人寫挽詩志哀。張伯駒寫的挽聯是︰“覆地翻天,紀元重開新史;空前絕後,人物且看今朝”。

鄧小平女兒鄧榕在院子外面,突然聽見遠遠地傳來奏樂的聲音︰“仔細一聽,是哀樂!我趕緊跑到屋裏,告訴父母親。我們一起打開收音機,驟然間,聽到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

文化部學習班停止學習,改寫文章、大字報,悼念和回憶毛主席對自己的感召。

清華大學全校師生員工和家屬分單位集合在一起收聽,許多人泣不成聲,昏倒在地。被誣為“反革命”的清華大學女教師陶德堅也痛哭了一場︰“因為我還等著他來解決我的問題,這下子無望了。”

作家浩然走到西長安街上,在電報大樓前徘徊,後來躲到文化局大院最後邊的一個角落,想讓自己鎮靜下來。晚上回家以後,他從廣播中得知自己是治喪委員會委員,是375名委員中“唯一的一名以作家身份承擔這份光榮使命的人!為此,我心潮波湧,一夜沒有入睡”。

故宮博物院一警衛正在打盹,突然聽到大院裏人聲鼎沸,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出去一打聽,才知道是毛過世了,院子裏有幾個人在捶胸頓足地哭泣,過路的人也都知道分寸,無不低頭疾行,恐怕在這個敏感時刻惹出是非”。一個不知情的同事正在禦花園堆秀山上高唱楊子榮的那段《我心中自有朝陽》,警衛隊幾個人沖上去,把他摁倒,拖下山去。他起先還以為是鬧著玩,唱得更凶,他們就捂他的嘴,弄得他滿臉是土。

被關在北京通縣(今通州區) 軍營的吳法憲的感受是︰“雖然毛主席把我們關起來了,但是我對毛主席思想感情上當時是不可動搖的。”“我一直躺在鋪板上,一動不動,一方面是毛主席的逝世使我感到悲傷,另一方面是考慮自己的前途。”

北京以外各界人士的反應

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傳出後,人們普遍的感受,先是震驚,接著是悲痛。

曾任毛澤東秘書、在西安工作的高智回憶說︰噩耗使我受到巨大打擊,“我當時呆了,傻了,悲痛得泣不成聲,幾天不思飲食,直到13日,接到北京的電話通知,我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於翌日晚上8時半乘飛機到了北京”。

被下放到長治市嶂頭村的女作家丁玲聽見有人大聲喊她快打開收音機,她急忙打開,聽到了“繼承毛主席遺志”這句話。一下子她什麼都明白了,哇的一聲哭倒在床上︰“曾經希望有一天因為我改造得較好,能博得主席對我的原諒……主席逝世了,我永遠聽不到他對我的寬恕了!”

黑龍江省呼瑪縣,上海知青劉琪所在的生產隊開會,老鄉們也哭得死去活來,“好像天真的要塌下來了”。

哈爾濱街上的行人臉色憂悒,低頭匆匆行走。

在黑龍江中醫學院,時為工農兵學員的陳景文的感受是︰“噩耗立時把我們驚呆了,剎那又哭聲四起,悲情痛泣頓時籠罩了整個校園……”

士心所在的武漢一家小廠裏,“哭的人越來越多,幾位年紀大的人邊哭邊喊︰‘怎麼樣辦喔,毛主席不在了怎麼辦喔,這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