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民進黨內再掀“凍獨”話題，並引發與反“凍獨”的激烈較量。為避免爭議擴大，民進党全代會定調冷處理“凍獨”與反“凍獨”提案。雖然此次“凍獨”未獲成功，但‘台獨”黨綱已越來越成為民進黨的沉重包袱，值得民進黨內政治菁英切實反省與務實思考。

“凍獨”與反“凍獨”激烈較量

民進黨務實派發起“凍獨”。6月19日，民進黨前“立委”陳昭南、郭正亮、前“陸委會”副主委童振源、美麗島電子報副董事長郭子嘉等人草擬提案要求凍結“已完成歷史階段性任務”的“台獨”黨綱，並在党內展開連署，獲得黨代表許錦構、易錦隆等超址4隊連署，力圖使之成為民進党全代會上的提案。提案指出，“台獨”黨綱是民進黨在1991年台灣民主化、兩岸交流互動正常化之前通過的；民進黨1999年通過“台灣前途決議文”，2012年“大選”時蔡英文提出“中華民國就是台灣，台灣就是中華民國”，均表明“台獨”黨綱已完成歷史階段性任務。提案強調，兩岸交流日益正常化，每年往來大陸的台商約有150萬人，雙方亦已簽訂諸多協議，民進黨實無必要限於“台獨”黨綱，自絕於兩岸議程之外，應務實交流，保障台灣現狀並追求兩岸和平發展。務實派認為，2016年是民進黨面臨重返執政的大好機會，應早日處理“台獨”黨綱問題，而“凍獨”正是民進黨完成“最後一哩路”的現實途徑。

“台獨”勢力強烈反彈。針對民進黨內的“凍獨”呼籲，“台獨”色彩濃厚的本土社團組織反彈強烈，大動作向民進黨中央叫板，喊出“‘凍獨’就凍黨”的口號。“台灣幸福國家連線”甚至召開記者會，敲破貼有“台獨黨‘缸’，‘民’存實亡”字條的水缸，並高喊“台獨黨綱，一寸不讓”。與此同時，民進黨內“獨”派也跟進攪局，先是民進党台南市黨代表蔡孟勛發起連署提案，要求民進黨“實踐台獨”黨綱，直接與“凍獨”提案針鋒相對；接著是民進党中常委、游錫堃系“立委”陳亭妃提案“推動正常國家化”，試圖將党內焦點由“凍獨”轉移到“國家正常化”的討論上，進一步往“台獨”方向拉扯。“一邊一國連線”總召集人、民進黨“立委”陳唐山、陳水扁之子陳致中、台南市議會副議長郭信良等召開記者會稱，“如果放棄‘台獨黨綱’，就等於放棄民進黨靈魂”。此外，部分民進黨南部基層黨員甚至要求陳昭南、郭正亮等“凍獨”提案發起人主動退黨，極力牽制務實派的聲音。

民進黨技術性抹掉提案。面對黨內外“獨”派的強力反彈，民進党主席蔡英文明19日在Google好問平臺回應網友提問時表示，隨著台灣地區的民主化，已經建構了深厚的“台灣意識”，這個認同台灣地區、堅持“獨立自主”的價值，已經變成年輕世代的“天然成分”，這樣的事實與狀態，如何去“凍結”，如何去“廢除”。蔡英文的發言，形同間接表明反對“凍獨”的立場。7月20日，民進黨舉行黨代表大會，由於會議重點是民進黨中央權力機構改選，包括討論“凍獨”、“反凍獨”等提案在內的大會時間則限縮為1小時，蔡英文在大會時間僅剩20分鐘時，主動征詢黨代表意見，以不拖延中執委、中評委、中常委改選時間為由，僅花5分鐘便將相關提案包裹處理送交中執會討論，“凍獨”議題再次面臨不了了之的命運。

無法“凍獨”的原因

民進黨內的“凍獨”聲音再度曇花一現，未能促成民進黨正視“台獨”黨綱的危害性，主要有以下因素:

－方面，蔡英文缺乏處理“凍獨”提案的強烈意願。雖然“凍獨”從長遠來看，有利於蔡英文爭取中間選民，但贏得今年11月“九合一”選舉仍是當前最大考量。首先，兩岸政策不是11月選舉的決定因素。這次選舉屬於地方選舉，選民對於兩岸政策的關注度不如地方建設與經濟民生。由於馬英九當局執政不佳，國民黨執政縣市弊案頻發，民凋支持度屢創新低，拖累執政黨整體選情，若按照現有情勢發展下去，民進黨選情總體看好，拓展政治版圖的可能性升高。民進黨內絕大部分人認為，即使不調整兩岸政策，也能贏得選舉。其次，調整兩岸政策可能沖擊民進黨選情。現在距離選舉僅剩4個月時間，選戰正逐漸走向白熱化，若民進黨此時“凍獨”，不僅難以立即獲得中間選民信任，還需花費大量精力向中南部深綠支持者進行解釋，反倒可能讓更為激進的台聯黨得利，徒然引發民進黨籍參選人的疑慮。最後，蔡英文無意真正放棄“台獨”立場。從全代會前夕蔡英文拋出“台獨意識”是台灣年輕世代“天然成分”的論調來看，即便蔡英文沒有直接說“民進黨要推動台獨”，但已經間接表明其對“台獨”意識形態的樂觀看法，表明其不可能放棄“台獨”理念，只想對民進黨兩岸政策做策略性調整來欺騙選票。

另一方面，蔡英文還不具備處理“凍獨”提案的足夠能力。蔡英文權力基礎尚不穩固，民進黨派系共治的傳統以及務實派實力不足決定蔡英文無力“凍獨”。首先，蔡英文個人權威並不穩固。蔡英文與蘇貞昌之間圍繞2016年“大選”提名的爭奪一直是民進黨內的權鬥焦點，雖然“太陽花學運”後蘇貞昌倉促下臺，蔡英文競選党主席時拿下高票，但並不代表蔡英文已經是綠營共主。蔡英文的地位依靠的是目前較高的民意支持度，但民意如流水，蔡英文在党內的根基不深，派系實力不強，所謂蔡英文派系也還在形成之中，若蔡英文在年底選戰中失利，或者蔡英文無法讓綠營支持者看到重返執政的希望，那麼在與蘇貞昌的競爭中，很可能重回劣勢地位。所以，蔡英文此次全代會的主要任務是穩固蔡英文系實力，為蔡英文系爭取中常委名額。其次，“凍獨”與反“凍獨”由理念之爭演變成派系角力。此次“凍獨”提案由前民進党主席許信良為主的美麗島系所主導。黨內同樣是務實派的謝長廷所代表的派系不僅沒有為此次“凍獨”提案背書，還有意劃清界限。謝長廷表示，自己未看過此提案，無法表明支持或不支持，頗有要美麗島系向其尋求支持之意。而陳昭南則稱，謝長廷要提就自己提出來，顯見美麗島系與謝長廷系並無良好溝通，反而有爭搶兩岸政策主導權的態勢。另－方面，“獨”派也希望保持自己的黨內影響力，尤其是希望保住兩席中常委位置的游錫系，不僅陳亭妃提案激進，借此籠絡“台獨”基本教義派，正在參選新北市長的遊錫本人也不顧中間選民觀感，多次表態支持“台獨”，就是為了維系並不穩固的派系勢力。在加入派系利益算計的背景下，“凍獨”與反“凍獨”的較量不再是指向民進黨能否發展壯大，而是導向了不同派系的生存與發展，這不僅削弱了務實派的能量，也激起黨內對立，迫使蔡英文採取平衡各方的辦法，技術性抹掉所有爭議性提案。

幾點觀察

觀察此次民進黨“凍獨”爭議的過程可以發現，兩岸關系和平發展的大格局對民進黨內權力運作產生了影響，雖然“凍獨”提案暫時被“凍結”，但“台獨”黨綱已越來越成為民進黨重返執政的障礙。不過，民進黨既面臨長期以來操弄“台獨”、欺騙選民所形成的結構性難題，也缺乏大開大闔、勇於進取的認知態度。

正視“台獨”黨綱仍是民進黨繞不過去的坎。民進黨在1991年通過修訂的“台獨”黨綱，第一條就規定“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由此被喚為“台獨黨”。除了“台獨”黨綱之外，民進黨為了幫助陳水扁競選“總統”，早日實現政黨輪替，又於1999年通過“台灣前途決議文”，主張“台灣前途由2300萬人決定”，即蔡英文所謂的民進黨目前的政策與共識。不過，民進黨此後又於2007年通過一個接近“台獨”黨綱的“正常國家決議文”，按照蔡英文“後法效力自動替代前法”的邏輯，民進黨對兩岸關系的定位存在自相矛盾。因此，如何整合“台獨”黨綱、“台灣前途決議文”與“正常國家決議文”，將不合理、有違時局的條文去除，抑或乾脆制定一個全新的決議文，以因應未來兩岸情勢，仍將是民進黨不得不面對的一哩路。

“台獨”神主牌的地位不再穩固。隨著兩岸大交流格局的形成，兩岸民眾的直接接觸與廣泛瞭解，大大稀釋了傳統上深綠勢力用來恐嚇、欺騙選民的“台獨”神主牌的催票能力。與之相對應的是，民進黨內務實派聲音在逐漸增大，諸多派系不再死抱“台獨”神主牌。此次“凍獨”過程中，除了台南深綠勢力以及脫胎於“激獨”勢力的遊錫系仍高舉“台獨”神主牌外，志在2016年“大選”的蔡英文系、蘇貞昌系發言均十分謹慎，為未來爭取中間選民留下了後路。民進黨內第一大派系新潮流系與實力強勁的謝長廷系更是無意重述“台獨”立場，以便各自推出的候選人競逐“九合一”選舉。可見，“台獨”勢力看似猛烈反撲，反映的恰恰是其能量被削弱的焦慮與不安。

民進黨陷入“台獨”悖論的怪圈。－方面，民進黨長期以來通過宣傳“台獨”，以欺騙選民的方武獲取選票，形成了相對穩固的支持群體。雖然大部分民進党人士都認為“台獨”走不通，只是為了選票做做樣子，但在中南部，尤其是經濟落後、相對封閉的台南市，大量中下階層、中低收入者仍被民進党鼓噪武的“台獨”宣傳所裹挾，以為“台獨”是“可以實現的正確政治理念”。另一方面，民進黨面對兩岸關系改善、國共合作不斷深入，希望分享兩岸關系和平發展的紅利，尤其是想在經濟相對發達、思想相對開放的中北部地區拓展政治版圖，又面臨調整“台獨”黨綱的壓力。如此，當民進黨部分務實的政治菁英試圖走出“台獨”束縛時，卻發現昔日民進黨所塑造的“台獨”支持者成為最大的阻礙，民進黨面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窘境。

策略性調整兩岸政策的欺騙手段行不通。目前，由於蔡英文領導下的民進黨無意放棄“台獨”立場，基本上循著“先勝選”穩住基本盤，“再策略性調整”爭取中間選民的思路處理11月“九合一”選舉與2016年“大選”中的兩岸因素，這種思路將導致民進黨兩岸政策調整嚴重缺乏鋪墊與准備。外界將不斷質疑民進党是否有意做出“台獨”黨綱的調整，也不確信調整的方向與幅度是否能讓大陸及台灣民眾放心，卻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民進黨調整的誠意與能力產生更大的疑問。尤為重要的是，民進黨對選情的樂觀態度讓部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