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字幕組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9月28日，日本《讀賣新聞》報導稱，兩名中國人因製作並傳播日本動畫的中文字幕，涉嫌違反《著作權法》在日本被捕。這是首次有中國字幕組成員在日本被捕。

不到一個月後，日本警方以涉嫌違反版權法，再次逮捕了兩名中國籍男子。

中國最早的字幕組一般被認為誕生在有關日本的動漫論壇。當美劇《越獄》席捲網路時，字幕組的活動甚至登上外媒，《紐約時報》曾專門刊發《打破文化屏障的中國字幕組》一文。

這種褒揚的報導，標誌著中國字幕組的發展進入了鼎盛時期;但他們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侵權」的灰色地帶，如履薄冰。

「隱者」的江湖

「半小時的檔會分給大概三四個人做翻譯，一個人十幾分鐘，校對一般是一個人，如果翻譯水準高掃一眼就過了。」在北三環的一家咖啡館裏，天涼向記者描述了她有「活兒」的日常。

天涼，國內某著名高校的大四在讀本科生，某字幕組成員，負責翻譯動漫。天涼是個網名，如同千千萬萬散落在全國各南落的字幕組成員一樣，他們從不打出自己的真實名字，統一叫「字幕組」。這些字幕組，就像江湖上的門派，各有所長。他們為自己翻譯的字幕加上「xx字幕組出品」的標記，後面跟著一串奇怪的網名，都是參與制作字幕組員的ID。

字幕組的分工大致是這樣的，片源負責獲取視頻原始檔案，並將其提供給翻譯，翻譯完成後統一交給外語水準較高的校對進行確認修正後，再交給時間軸將字幕嵌入適當的畫面，最後交給後期處理再發佈到網上。

據瞭解，一集「熟肉」（已經添加了字幕的視頻）的製作時間視字幕組的效率而定。大型的字幕組對於「熟肉」放上網的時間是有要求的，熱門劇要求隔天中午前就能發佈。綜藝節目類的從「生肉」（無字幕視頻）到「熟肉」大概需要4至5天。在日本偶像圈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演唱會之類的資源在發出一個禮拜之內不放檔。

學者余冰珺曾在《字幕組在跨文化傳播中的角色分析》一文中指出，字幕組並非中國所獨有，這種由粉絲翻譯並給海外作品加上字幕的群體幾乎存在於包括美國在內的任何一個有文化產業的國家。

在中國，央視、優酷、愛奇藝等有權引進境外節目的影視機構和平臺，因國外作品引進速度慢且數量有限，未能滿足市場需求。另外，許多觀眾的外語水準尚未達到直接觀看原聲節目的程度，字幕組應運而生。

遊走在法律的邊緣

「我們很多片源是（來自）一個神秘的人物，叫石頭，他是日本的『老油條』，大概在日本呆了很多年，也是一個動漫宅，是個土豪，他會買很多DVD或者是藍光碟，包括在家也會刻錄電視節目，所有的動畫一出，錄完之後他會第一時間上傳上來。」天涼說。

片源來源不合法是字幕組最具爭議的行為之一。為了保證最快出片.字幕組的片源一般都不是通過正規管道獲得，而是由海外成員在國外電視臺或網路平台播出時進行錄製，或者在淘寶上找「代錄」的店家。

字幕組一般會在視頻的片頭加上「字幕作品僅供學習交流，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或類似的表述作為免責的依據。

「視頻中出現的免責聲明並不具備法律效力。」北京盈科（天津）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景健向記者表示未經著作權人許可複製、傳播、

翻譯的行為，不論其主觀目的為何，都可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主觀過錯和侵權的客觀行為。即便下載者如聲明所要求的，將字幕組製作的視頻刪除，著作權人仍然可以追究字幕組的責任。」

字幕組面臨的問題和爭議還有很多。

部分字幕組使用BT之類的工具上傳檔，儘管看似是一種針對特定人傳輸文件的P2P模式。但其提供的鏈結面向的仍然是不特定的人。對著作權人來說，這一行為也已超出了合理使用的範疇了。

此外，有些字幕組為了傳播效果，對影視作品進行惡搞，甚至歪曲、篡改了影視作品，對字幕含義進行曲解，違背原作的原意，損害作品的聲譽，這也可能侵犯了原作者的保護作品完整權。

有出路嗎

隨著市場環境越來越規範，國內字幕組必須直面法律中的版權考問和國家有關部門的監管。幾乎所有的大型字幕組都曾遭遇過短暫關閉的命運，這一次對字幕組出狠手的，則是日本警方。

在日本，知識產權得到嚴格的保護，這也被認為是日本創意產業發展的根本。有學者指出，在這個世紀伊始，日本為走出泡沫經濟崩潰後長期低迷的困境，提出了諸如觀光立國、資訊立國、知識財產立國等戰略。其中知識財產立國戰略的核心內容之一，就是修改著作權法律，加強對知識產權的保護。2012年，日本將非法下載也列入到違反著作權法的處罰範圍內。

林達劉集團北京魏啟學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向記者表示，根據日本《著作權法》，描自製作字幕將涉嫌侵犯第21條中保護著作人享有的複製權，第23條中保護的公開傳輸權，以及第27條中保護的翻譯權，違反者將可能被判處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1000萬日元（約合65萬元人民幣）以下的罰款。

應該看到，當國內現有的劇種引進不能全然滿足所有人的觀影需求，當正版視頻附帶的字幕低於字幕組的水准，或者正版視頻出的速度跟不上、內容有刪減的時候，字幕組就有存在的市場空間。

有學者提議，可以考慮建立統一的字幕組管理協會，由國家版權局統一管理協會集中取得著作權許可並管理字幕組活動。協會建立專門的字幕共用與發佈網站。國內全體字幕組均需註冊成為該協會會員，並通過該網站免費發佈翻譯的中文字幕。

這樣做有兩個作用。首先可以解決版權問題。目前，僅憑字幕組的力量是難以解決版權問題的，而字幕組管理協會可統一獲取外文影視翻譯權許可。

其次，下載中文字幕可以收費。以往字幕組都是免費共用其翻譯成果，當字幕組成為字幕管理協會會員後，所有觀眾通過協會網站下載中文字幕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但這些又牽涉到版權引進等諸多問題。

目前，字幕組較為現實的出路，還是被財大氣粗的視頻網站「招安」。這方面也有先例，如國內韓劇翻譯的領頭羊——鳳凰天使TSKS韓劇社和愛奇藝視頻網站的成功合作。但大多數的字幕組，依然遊走在打法律擦邊球的灰色地帶。

（林睎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