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猴痘,我們應該知道些什麼?

  猴痘」作爲一種在非洲中部和西部以外很少出現的罕見疾病,短短半個月時間竟然相繼傳播到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多個歐美國家,成爲各大媒體新聞熱點。
  各種痘和種痘的故事
  猴痘(Monkey pox),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可能都是個陌生詞,但我們都很熟悉它的兩個近親:天花(Small pox)和牛痘(Cow pox)。英文名都帶有「pox」,表明它們都是與人或動物相關的痘病毒,都會引發出水痘的症狀,但三者在傳播力和致死率上存在很大的差异。
  其中,傳播性最强也最致命的是天花病毒。它主要在人際之間通過飛沫和接觸傳播。得了天花的人往往會發燒、全身出痘、粘膜潰瘍、出現出血性幷發症然後死亡。即使患者大難不死,躲過一劫,不少人也會變成一張「麻子臉」。但好處是,幸存者可以對這種疾病産生終身免疫力。16世紀到18世紀,天花幾乎席捲了世界各地。在18世紀的歐洲,天花病毒造成高達1.5億人的死亡。難怪史學家們都戲稱「人類史上最大的屠殺」事件不是靠槍炮實現的,而是靠天花。
  清朝皇帝順治在24歲那一年染上了天花,不過5天就病重不治身亡。作爲順治兒子的康熙就幸運得多。他在幼年時期得過天花,但痊愈了,這使他在競爭皇位時擁有了一項別人沒有的身體優勢。康熙登基後,開始想方設法地消滅天花。爲了推行天花的種痘方法,他甚至率先在皇宮內拿皇子當作試驗品,接種「人痘」,即從天花患者的傷疤上蹭一些膿液和痂,然後塗抹到健康人皮膚上的切口裏。但這種「人痘」毒性大,用量難以控制,因此接種者往往面臨極大的風險。
  有沒有一種替代物,更適合用來種痘以抵禦天花?這時候,牛痘走進了人類的視野。1976年,27歲的英國鄉村醫生愛德華•詹納做了一項大膽的實驗,發明了比接種人痘更安全的「牛痘疫苗」,由此他被稱爲免疫學之父。
  詹納觀察到擠牛奶的女工好像不易得天花,因爲這些女工在擠奶的過程中很容易接觸到患有牛痘的病牛而感染牛痘。牛痘是由牛的天花病毒引起、發生在牛身上的一種傳染病,它的症狀通常是在母牛的乳房部位出現局部潰瘍。擠奶女工通過接觸病牛感染牛痘後,往往只會産生輕微不適,出現小小的水痘,但自此好像就神奇般地擁有了抵抗天花的能力。爲了證明這一猜想,詹納將一名起牛痘的擠奶工身上的水泡劃開,再將裏面的膿液抹到一個8歲小男孩胳臂的劃痕上,最終接種成功。第二年,他把試驗結果寫成書面報告交給英國皇家學會,竟然遭到了拒收。好在詹納幷沒有放弃,1798年,他撰寫出《牛痘接種原因與效果研究》一書,幷自費出版。從此,比人痘更安全的牛痘接種法正式誕生幷開始在全世界推廣。得益於疫苗的廣泛接種,世界衛生組織於1980年正式宣布在全世界範圍內消滅天花,這是迄今爲止被消滅的唯一一種人類傳染病。
  猴痘知多少?
  作爲天花病毒的近親,猴痘目前被認爲是自天花根除以來人類最重要的正痘病毒感染。實際上,猴痘這個名字幷不完全準確。之所以稱爲猴痘,是因爲1958年人類首次在實驗室的食蟹猴身上分離出該病毒。後來研究者發現,自然界中的許多動物尤其是非洲本土的嚙齒類動物都携帶了這種病毒,包括那些人們非常喜愛的松鼠、花栗鼠和倉鼠等。
  1970年,也就是在分離出該病毒的12年後,剛果民主共和國一個9個月大的男嬰突然高燒,全身淋巴結腫大,幷從面部開始出痘,逐漸擴散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尤其是四肢。焦急的父母趕緊把男孩送到醫院診治。經過了各種檢查和排除其他病因後,確認男嬰是歷史上第一個人類猴痘病毒感染者。這表明猴痘不僅會在動物之間,還會在動物與人之間甚至人與人之間傳播,這與天花僅在人之間傳播是不同的。所幸的是,猴痘的感染性和致死率不如天花,多數感染者會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內自愈。當然,也有感染者病情嚴重甚至死亡。猴痘病毒有兩個分支,西非分支的病死率約爲1%,而剛果盆地分支的病死率可能高達10%。
  一般認爲,人類感染猴痘主要通過被已感染的動物咬傷,或直接接觸被感染動物的血液、體液而受染。人與人之間的傳播效率相對較低,主要是通過飛沫傳播,但研究顯示這需要長時間的面對面密切接觸才能傳播,如在沒有個人防護設備的情况下,在2米半徑內需要持續3小時以上。這一點和新冠病毒的快速傳播相當不同。不過,猴痘病毒也可以通過接觸患者膿液或其他損傷物質污染的衣服或床上用品而感染,因此醫護人員要特別當心。
  那猴痘要怎麽預防和治療呢?幾項研究表明,由於猴痘和天花是親屬關係,天花疫苗針對猴痘大約有85%的有效性,可以很好地保護人們免受猴痘的侵害。但在全世界根除天花後,各國都相繼停止了對兒童的天花疫苗接種。因此,在發現猴痘的國家,中年和年輕人感染猴痘的風險可能更大,因爲他們在兒童時期沒有接種過天花疫苗。出現第一例人類猴痘的剛果民主共和國就是在1968年剛剛消滅了天花、停止了針對該病的疫苗接種2年後就出現了首個病例。在中國,則是1981年停止的天花疫苗接種。若記不清楚自己是否接種過天花疫苗,可以擼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胳膊上有沒有一個小花一樣的疤痕。當然最保險的方法還是查看疫苗接種記錄,因爲那個小疤很有可能是接種卡介疫苗留下的。近年來,雖然一種爲天花開發的新型疫苗(MVA-BN)和一種新的治療藥物(Tecovirimat)已在部分國家和地區獲批用於預防和治療猴痘,但這些應對措施尚未廣泛使用。
  猴痘「沖出」非洲
  事實上,在發現第1例人類猴痘後的33年中,猴痘病毒一直被局限在非洲大陸上。自1970年,共有11個非洲國家報告了人類猴痘,大多數病例來自剛果民主共和國的農村、熱帶雨林地區。之後,中非和西非越來越多地報告了人類病例。直到2003年,情况出現了改變。這一年,全球不僅出現了21世紀首個新發傳染病「非典」,還首次出現了非洲以外的猴痘疫情。猴痘病毒「沖出」非洲,抵達的第一個國家竟然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美國。
  在2003年5月11日的母親節,美國威斯康星州的一位年輕媽媽收到了2只可愛的草原土撥鼠(prairie dog)作爲母親節禮物。這2只胖嘟嘟的小傢伙讓家裏3歲半的女兒愛不釋手。但在5月13日,其中一隻咬傷了小女孩的右手指和左手背。2天后,這只「肇事」的土撥鼠因爲皮膚病變和眼、鼻分泌物過多被送去就診,還咬傷了診治的獸醫。5天后,小女孩也因出現發燒、皮膚發紅和出痘等症狀就醫,一周後媽媽也出現了相同的症狀。經過多次檢測化驗,美國疾控中心最終確認,導致發病的「罪魁禍首」就是曾經僅存在非洲的猴痘病毒。此輪猴痘疫情傳播到了美國的6個州,共感染47人,雖然2人重症,但所幸無人死亡。
  研究人員發現,所有患者都是接觸了他們的寵物土撥鼠才生病的。但這些土生土長的土撥鼠從未出過美國呀?經過一段時間曲折的溯源調查才發現,原來這些寵物土撥鼠和一些從非洲西部的加納共和國進口的小型哺乳動物飼養在很近的範圍內,導致它們感染了猴痘病毒,再把病毒傳染給它們的主人們。
  當前,猴痘病毒已經相繼出現在不少歐洲國家。關於此輪疫情的溯源工作還在進展當中。但就在最近,一則6個月前關於一場車禍的外媒新聞報道又被挖了出來,有人將其與猴痘疫情聯繫在了一起。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時間回到2022年1月21日的下午,來自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45歲女子米歇爾•法倫正開車回家。路上她目睹了一起車禍,一輛自卸車撞上了一輛卡車,卡車當場側翻在地。法倫趕緊停下車來,看看是否有人受傷。在和其他路人一起把司機移出駕駛座、等待救護車時,法倫發現有幾個木箱子散落在地,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裏面跑了出來。法倫靠近箱子,聽到裏面發出了「嘶嘶」的聲音,感覺裏面好像裝的是猫咪。爲了看清楚受困的「猫咪」是否受傷,她把臉凑得更近,還把一隻手伸進了箱子裏。這時她看到了棕色的皮毛,意識到向她發出奇怪聲音的不是猫咪,而是一隻猴子。這只受到驚嚇猴子立馬用鋒利的爪子在她的手背上劃下了一條血道子。法倫趕緊縮手後退,但傷口好像還碰到了猴子的糞便。之後,她馬上撥打了醫療熱綫,確定是否需要尋求治療,醫生建議她儘快注射狂犬疫苗。
  第二天,法倫開始流鼻涕、咳嗽,眼睛變得又紅又腫。她立馬前往當地的急診室,注射了狂犬疫苗、抗病毒藥物和使用抗生素眼藥水,同時接受了新冠檢測,結果爲陰性。後來,法倫從新聞報道中知道,她參與救援的卡車裏面裝的是100只用於實驗的食蟹猴,每只高達一萬美元!它們來自毛里求斯,是乘坐肯尼亞航空公司的航班抵達的紐約市,事發時正前往美國疾控中心批准的「隔離區」。美國當天甚至出動了軍方力量來尋找其中4只出逃的猴子。直到22日晚,也就是超過24小時後,其中3只出逃的猴子才被找回,幷立即被執行了安樂死,還有1只猴子下落不明。由於最早發現猴痘病毒就是在實驗室的食蟹猴身上,當看到「實驗」「食蟹猴」這幾個字時,很難不讓人産生一些聯想。但到目前爲止,外媒幷沒有說明跟這些猴子接觸過的法倫感染的到底是何種疾病,也沒有外媒確認當前美國或者歐洲的猴痘確診病例和實驗室猴子有關。
  顯然,目前還有很多疑團需要等待科學家的研究和探索,比如:爲什麽此前在非洲以外罕見的猴痘病毒此次會在多個歐美國家出現?猴痘病毒是否會和新冠病毒一樣變异,改變傳播方式……有兩點是可以確定的:一方面,人類對待傳染病雖不必恐慌,但應時刻保持警醒。數千年來,人類社會的發展始終和各種不同傳染病的出現、流行、鬥爭交織在一起,猴痘從動物傳播到人,從非洲傳播到其他區域,在非流行區短時間內出現這麽多來源不明的猴痘確診病例,都表明這些看不見的病毒時刻在人類的懈怠之處找空子鑽。只有不斷深入瞭解傳染病的流行規律,研究預防及治療方法,才有可能盡力讓人類免於病毒的侵害。另一方面,人類需對大自然懷有更多的敬畏之心。無論是動物、植物還是病毒,與人類一樣,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大規模進口猴子或其他野生動物用作實驗,確實埋藏著諸多隱患。據善待動物組織靈長類動物實驗高級顧問瓊斯•恩格爾估計,平均每年有2.5萬至3萬隻猴子進口到美國用作研究,「這些猴子很可能帶著一些已知和未知的新病毒。」看來,如何首先保障病毒研究的安全開展,已成爲人類與病毒鬥爭的重要一關。
(徐文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