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不會水的「旱鴨子」,到如銀針入水的滿分世界冠軍。有人說,全紅嬋是「天才」,但僅用「天才」二字,不足以形容全紅嬋。
正如全紅嬋的父親全文茂所說:「天才這東西,不是說天才就是天才,是要靠努力刻苦練成的,社會上沒有多少人是天才,還是要刻苦。」
哭過、懷疑過也掙扎過,但對跳水,全紅嬋更多地是執著的熱愛和拼盡全力的努力。當站在世界冠軍領獎臺,瘦瘦小小的她像一棵從石縫中昂揚生長的小草,向上尋找暖陽和甘露。
在巨大的歡呼聲裏,在奪冠兩年後,屬於全紅嬋的真實人生才真正開始。
「要為國爭光」
廣東省湛江市,這座南海之濱的小城,素有「中國跳水之鄉」的美譽,這裏誕生過陳麗霞、勞麗詩、何沖、何超4位世界冠軍。全紅嬋的家,就在湛江市麻章區麻章鎮邁合村,一個只有3.3平方公里的村莊,村民不到2000人。
2014年5月,麻章鎮邁合小學,剛滿7歲不久的一年級學生全紅嬋正和同學們在操場玩跳格子遊戲,她的身形輕盈、動作靈活——這吸引了前來「選苗子」的湛江市體育運動學校跳水教練陳華明的目光。
4個月後,全紅嬋正式到湛江市體校報到,開啟了她的體育生涯,離家時她依稀記得爸爸說:「要為國爭光。」
剛幵始時,全紅嬋還是個不會游泳的「旱鴨子」,但很快,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喜歡上了跳水。廣東省湛江市體育運動學校的郭藝教練回憶:「全紅嬋在平時生活中性格比較開朗,嘻嘻哈哈,但站在跳臺上,她是一個很認真、堅定的人。」
條件所限,訓練只能在露天跳水池進行,完全要看天的「臉色」,夏天打雷下雨不行、冬天太冷不行,全年只能訓練7個月。跳板是鐵制的,夏天被曬得滾燙,全紅嬋只能用毛巾擠水給跳板降溫,一次次迎著灼熱的陽光,一躍入水。
「即便是如此艱苦的環境,全紅嬋在訓練中的刻苦、認真慢慢表現出來了。」陳華明說,全紅嬋的成功並不完全靠天賦,還有她「膽子大」敢嘗試。
全紅嬋是同伴中第一個登上3米板,接著是5米跳臺、7米跳臺……兩年後,她又是第一個站在10米跳臺上,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全紅嬋說:「也沒想那麼多,眼睛一閉就跳下去了。」在教練的贊許和鼓勵、同伴羡慕的目光中,小姑娘懵懂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這塊料」,夢想的種子就這樣悄然種下。
在打下良好的跳水基礎後,2018年3月,全紅嬋被輸送到廣東省跳水隊。廣東省跳水隊教練何威儀說:「她有著很明顯的體育天賦,並且特別喜歡體育,她用男孩子的動作,做基礎訓練,不停地重複,做到自己滿意為止。」
「全紅嬋」被看見
直到2021年東京奧運會上一舉奪冠,全紅嬋的名字才逐漸被大家看到。甚至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宣佈延期時,整個跳水界幾乎沒人知道全紅嬋是誰。
2020年10月開始的國內奧運選拔賽,全紅嬋第一次亮相國內大型比賽,3站選拔賽後,積分名列第一。在拿到女子10米跳臺的奧運參賽資格時,全紅嬋沒有參加過任何國際比賽,即便是全國的比賽,也沒參加過幾場。
大賽經驗不足、裁判印象分欠缺……要不要換掉全紅嬋?讓拿過多個世界級比賽冠軍的張家齊上?中國跳水隊領隊周繼紅從頭至尾沒有絲藏動搖,堅持派全紅嬋上場。
「奧運會之前,我覺得相信全紅嬋能拿冠軍的估計只有周領隊一個人。」拍攝奧運紀錄片的央視體育記者張朝陽認為,但這種相信更像一場賭注。
作為整個中國代表團年齡最小的運動員,全紅嬋在無數質疑聲中去了東京。2021年8月5日,全紅嬋以五跳三跳滿分打破世界紀錄,奪得東京奧運會跳水女子單人10米跳臺金牌。周繼紅賭贏了。
「把我們國家的國旗升到最高,讓全國人民都看到,我們是最棒的。」全紅嬋說。
在中國,奧運冠軍經歷的大多是高度濃縮的人生。成為冠軍之前,他們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訓練、生活,枯燥且單純。成為冠軍後,關注和追捧撲面而來,大多數人沒有做好準備。
「奪冠後怎麼慶祝一吃點好的,辣條」「你覺得自己性格怎樣一一『杏哥』是誰」「奪冠後被教練舉高高——感覺有點疼」……面對沸騰的關注,全紅嬋顯得格外純真爛漫。
撇開奧運冠軍的光環,全紅嬋喜歡的、想做的,和任何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一樣。
一包5毛錢的辣條,一局發揮出色的遊戲,是全紅嬋最簡單的追求。面對追捧,全紅嬋也備受壓力,「我不喜歡很多人的關注,總覺得如果自己跳不好的話,大家就不喜歡我了」。
「發育之苦」猶如走鋼絲
就在大家認為全紅嬋即將所向披靡時,她好似陷入「幹年老二」魔咒。
在東京奧運會奪冠之後,在國內外各大賽事中,她連續六次敗給隊友陳芋汐,在長達572天的時間裏,無緣金牌。
為何會如此?跳水女皇高敏早在全紅嬋爆紅時,就「預言」過全紅嬋即將遇到最大的困難——發育。高敏表示,「在生長發育和技術力量交替的過程中,對小姑娘就像走鋼絲一樣。」
「男孩子發育長肌肉,女孩子發育長脂肪,你很難控制她的體重。」作為我國最早的一批跳水教練,廣東「跳水教母」鄭觀志太熟悉女運動員發育時面臨的困境了——原來可以輕鬆完成的動作,在身體發育後會變得非常吃力,動作品質會變得極不穩定,常常出現跳不動、翻不動的狀況。
女子10米跳臺上,極少出現能夠蟬聯奧運冠軍的運動員,陳若琳是極少數能夠打破這個魔咒的人。這個也曾被稱作「天才」的女孩,一共參加了3屆奧運會,拿到了5塊金牌,幫她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天生的纖瘦身形,還有高度的自律。
何威儀認為,全紅嬋天生的力量感完全有能力幫她度過發育期,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有足夠的自律,用非常嚴苛的標準控制體重。
在最近的2023年世界泳聯跳水世界盃蒙特利爾站中,6位裁判為全紅嬋打出滿分10分,最終戰勝強勁對手陳芋汐,以12個10分、總分458.2的封神戰績,摘得女子單人10米臺的桂冠,成為本屆賽事的雙冠王——這是她繼東京奧運會之後,也是她在與發育之苦博弈中跳出的最好成績。
這一次,她不僅克服了發育之苦,更克服了心魔,終結六連敗,靠到407c和207c的滿分,再現斷崖式領先。此時,全紅嬋才16歲,人生才剛開始。
(彭叮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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