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權」的不會打選戰,懂打選戰的卻無「權」

目前台灣地區「總統」選舉正式開打前的選情,有點像四年前的態勢。──當時,是在各項民調數字以至現實氛圍中,都是宋楚瑜一路氣勢如虹,遠將連戰尤其是陳水扁拋在後頭。但一宗「興票案」的爆發,改變了戰場態勢,宋楚瑜的氣勢嚴重受挫,最後是以三十一萬票、二點四六個百分點之微,輸給了陳水扁。

而在今年初「連宋配」成局後,「連宋配」的氣勢也是十分高漲,與陳水扁拉開了兩成多的距離。但一場「SARS」疫情,讓民進黨抓住兩個機會「發圍」:一是利用「二千三百萬人民健康權利」訴求,成功地推出「加入WHO公投」策略;二是利用北京圍繞在「WHA」大會問題上的一些失誤,部分台灣民眾因此而萌生的不滿情緒,將選情議題轉移到「國家定位」方面去,陸續推出「一邊一國VS一個中國」、「全民公投」、「催生台灣新憲法」等議題,牢牢掌握了選戰議題的主導權,使國親聯誼苦心孤詣籌划的「經濟牌」,及打擊陳水扁「治國無能」、「沒有政績」的選戰策略失去焦點〔這也有可能是陳水扁「避短揚長」戰略的運用,擔心對手會抓住自己「治國無能」而大打「經濟牌」,故使出「怪招」,主動推高選戰議題層次,將之提升到「國家定位」位階,從而模糊對手慣常選戰策略的焦點;就此角度而言,陳水扁是成功了〕。再加上李登輝密切配合,在台灣北部組織了「台灣正名」遊行;而民進黨也先後在台灣中、南部舉辦了黨慶活動及「公投制憲」遊行,將全島上下基本支持者的情緒調動了起來,更使社會上形成了一種「獨立有理,統一有罪」的輿論氛圍。在此情況下,陳水扁的民意支持度逐漸上揚,直迫「連宋配」。甚至民進黨自己公佈的民調結果還聲稱已小逾「連宋配」。

因此可以說,前後兩次「總統」選舉的形勢,是頗為相似。就是都是原先民調數據高踞不下的參選人,因為某宗突發事故而致氣勢受挫,到頭來卻被原先選情低迷的參選人迎頭追上。而這個「突發事故」,四年前是「興票案」,現在則是「SARS」疫情。本欄今年四、五月間幾次《SARS疫情將令總統選舉出現變數》、《SARS疫情將對台灣未來政局產生惡劣影響》的評議預測,不幸言中。

當然,如果陳水扁不是懂得選舉、擅於製造選戰議題,而是按照「慣常手法」來打選戰,即使是發生了「SARS」疫情,他也不能轉危為安,與「連宋配」拉近距離。相對地,國親聯盟雖是在野黨,但在選戰策略方面卻是採取執政黨的手法,被動保守,不被對手「摁住來打」那才是怪事。實際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國親聯盟原先准備的一些競選口號,可能都得「報廢」。比如,原來本應是能夠打中陳水扁「治國無能」要害的「經濟牌」,在被陳水扁抬升選戰議題位階而顯得失焦乏力之後,又將會因為近來台灣地區的經濟狀況逐漸陽春好轉,而顯得更為無力。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即使是國親聯盟能夠在短期內研擬出有理論、有水平而又切合實際的競選綱領,「端出了牛肉」,但由於參與研擬者都是一些前政務官、學者,因而也就可能是文縐縐的,像是一篇篇學術論文。這在選民文化水平相對較高的北部,或許尚能發揮一些作用。但在中、南部,那些草根選民對著文縐縐的競選綱領,無疑是「老牛聽琴」。他們能夠聽得進去的,是那些無須講大道理,只要能讓他們感到「爽」的簡單而又形象的話題。而這恰正是民進黨的拿手好戲。過去各類公職選舉的實踐証明,民進黨的候選人用一、兩句生動粗俗的閩南語叫出的口號,讓中、南部的草根選民聽了大聲叫「爽」,就比清新學者型候選人長篇大論、四平八穩、面面俱到的口頭和文字政綱宣示,效果要好得多。

國親兩黨並非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弱點。實際上,在上周三的國民黨中常會上,就有人提出「泛藍選戰策略太保守」的批評。而連戰也承認泛藍的選戰步調「太沒有動靜」,並要求組織、文宣部門不能以不變應萬變,否則就無法因應當前的政治情勢,贏得選戰。

連戰之言,確是洞察了國親聯盟的盲點所在。但可能是連戰仍未看到國親聯盟另外一個更大的盲區所在,就是連戰與宋楚瑜二人,一個是有權發聲卻不會發聲,另一個是懂得發聲卻「無權」發聲。揚短避長,自折優勢,卻主動暴露自己的弱勢,這又豈有不被對手摁住來打的道理?

實際上,以連戰、宋楚瑜兩人的性格、能力來說,連戰的老實、木訥,人所共知,連他自己也認為不是一個選將人才。而曾任國民黨組工會主任及秘書長、操盤了幾次選戰的宋楚瑜,則是人所公認的選戰人才。他自己親自參戰之後、更是戰績輝煌。單是一九九四年台灣省長選舉一役,就已讓他大顯身手。而在二零零零年的「總統」選舉中,宋楚瑜一無政黨組織奧援,二受「興票案」纏身困擾,仍能奪下四百六十多萬張選票,只差二點五個百分點就能贏取這場世紀選戰。而且,宋楚瑜的口才便給,反應敏捷。如果是國親聯盟授權他全盤主持選戰策略,並直接站到第一線應對對手,應是與陳水扁的過招,精采可期。

然而,宋楚瑜一來自受「副手不能逾位」所惑,不敢主動站出來應戰;二來也受國民黨內本土派嫉忌所縛,如果他主動出戰可能就會被質疑是「野心暴露」、「不尊重主帥」,為了照顧泛藍陣營內的「倫理」,而只得事事處處跟在連戰的後頭,不會打選戰的連戰不動,他就不敢主動去打選戰;三來更受民進黨的挑撥離間所困,如果他一有主動出招的表現,民進黨就大事攻擊,觸動國民黨本土派敏感的神經,破壞國親兩黨的團結。實際上,昨日宋楚瑜剛針對陳水扁的一系列謬論放了幾「炮」,李應元馬上就舉行記者招待會聲稱,「宋楚瑜每放炮一次,相信連戰的心情就愈沉重」,「宋楚瑜再繼續放炮,將會成為連戰的包袱。」在此情況下,「連宋配」就只能是自縛手腳了,又如何去奢談主動出戰?

因此,國親聯盟應當盡快調整心態,不要再計較「誰主誰副」的問題,而應讓懂得打選戰的宋楚瑜走上前台,讓他直接與陳水扁過招。而連戰則以組織資源較為充沛的國民黨為平台,打好組織戰。千萬不要再中李應元等民進黨人的挑撥離間之計,因為這正暴露出陳水扁最為擔心宋楚瑜會直接站出來與其打選戰的顧忌心理。如果國親聯盟連這方面都圍著陳水扁的指揮棒團團轉,又如何能打贏這場選戰?

(更正:本欄昨日第七段「睦鄰廳」為「敦鄰廳」之誤。合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