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公安局長的刑偵往事

重慶市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何挺履新已有半月，這位刑偵出身的“老公安”在新的崗位上一直保持著低調。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試圖採訪他，但在外圍就遭到回絕。何挺的親友表示：“他此前知會過我們，說目前要專心做工作，不接受任何採訪。”因此，在媒體的公開報道中，除了個人簡歷，也很難捕捉到何挺的其他消息。這位重慶市公安局長，又在做些什麼呢？

低調上任

2012年3月9日，時任青海省副省長兼公安廳廳長的何挺最後一次出現在青海媒體報道中。當天，青海省政府召開2012年全省消防工作會議，何挺出席會議並講話。

3月15日晚，何挺出現在重慶衛視的《重慶新聞聯播》裏。當天上午，重慶市召開領導幹部大會，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易人。市委書記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張德江兼任，青海省副省長、公安廳廳長何挺被正式提名為重慶市副市長人選。當時，坐在台下的何挺沒有穿警服，而是一身西裝，面部表情平靜，讓人無法從中讀出任何信息。

3月23日，重慶市三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表決通過，任命何挺為重慶市人民政府副市長、重慶市公安局局長。此前任重慶市公安局黨委書記的關海祥任重慶市統戰部常務副部長。

履新後，何挺的頭幾件工作是在重慶公安系統以及基層進行調研考察。3月27日，他與市公安局黨委成員及時研究部署當前重點工作；3月31日，他到江北、渝中基層公安機關調研，看望慰問一線民警。他表示，公安工作重在抓基層、打基礎。一個地區只有發案少、秩序好、社會穩定，人民群眾才會對公安機關工作感到滿意。他還強調，要切實做好治安防控工作，嚴厲打擊“黃賭毒”等違法犯罪活動。不過，工作之余，何挺還是回了趟母校西南政法大學，拜訪了昔日的恩師。

揚名“千島湖案”

何挺今年50歲，山東榮成人。1979年，17歲的何挺考入西南政法學院（後更名為西南政法大學）。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刑偵專業當年8月才由教育部批下來，屬於絕密專業，而何挺成了這個專業的第一批學生。

據何挺的同學回憶，在當時的79級刑偵系學生裏，何挺是個十足的活躍分子。他曾作為校排球隊隊長，帶領校隊在重慶各大高校打球，還和同學一起唱歌，演過話劇。至今，同學手裏還保留著當年他們一起演出的合影。

1983年，何挺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在那裏，他一干就是20多年，從一名普通的公安幹警幹到了刑偵局局長。多年的刑偵生涯中，何挺參與偵辦了新疆烏魯木齊系列爆炸破壞案、武漢持槍殺人團夥案、廣州白雲機場劫機案等大案要案。

1990年10月2日，一架波音737從廈門飛往廣州途中，被一名歹徒劫持，要求飛往臺灣。駕駛員在油料不足的情況下，緊急降落廣州白雲機場。飛機落地後，劫機犯看不是臺北，氣急敗壞地對飛行員實施暴力，導致飛機失控，撞上停機坪上的兩架飛機後油箱起火爆炸，造成多人遇難。

當時，何挺在刑偵局特大案件偵查協調處工作，他和其他刑偵專家一起，有條不紊地清理屍體，給每一具屍體編號。死者隨身帶有什麼物品，內外衣是什麼顏色，以前做過什麼手術，什麼部位有痣有疤，都要形成一整套材料。這一切做起來非常繁瑣，何挺卻很用心。經過仔細排查，專家組終於確定了劫機者的身份。此案的偵破過程中，何挺的細緻和用心給同事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讓何挺的仕途走上快車道的是另一起驚動兩岸的“千島湖事件”。1994年3月31日，24位臺灣旅客在千島湖觀光時與6名中國大陸船員及2名導遊在船艙內被燒死。浙江省公安廳當時稱這是“意外事故”，但臺灣當局則試圖將其演化成一起政治事件。

公安部黨委在專家組出發去浙江前，定了一個很大度的原則：不需要口徑，案子就是案子，事實是什麼就是什麼。經過專家組和浙江省公安部門全力偵破，4月20日，3名犯罪嫌疑人落網，他們對搶劫殺人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而作案細節，也與專家組的分析一致。

作為公安部派出的專家組負責人，何挺到達現場後將信息完全公開，但是臺灣方面認定這是一起政治事件，並派來兩位刑事專家，還有法醫、火災專家及律師。臺灣方面的團長是時任海基會副秘書長的徐輝佑。

據2008年出版的《法制與生活》報道，在與家屬會談時，徐輝佑曾給何挺遞了一張條子，上面寫道：“何兄，待會兒記者招待會上我有幾個疑點要談。”何挺在條子上回復，“那麼對案件的性質呢？”徐輝佑看完這張條子，悄聲說：“那是你的事！”

於是，徐輝佑在發佈會上公開講了他的幾個“疑點”。講完後，何挺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你是抱著誠意來的，是一個科學的態度，那麼這就是一起刑事案件，我可以在這兒告訴大家，我們可以對歷史負責。”一句“可以對歷史負責”，讓臺灣方面無話可說，從而讓一件具有政治影響的案件，按照單純的刑事案件來處理。

因為工作中的出色表現，1996年何挺就任公安部刑偵局副局長，後來又成為第一任公安部反恐怖局局長，2003年7月任公安部刑偵局局長，不少媒體稱他為“反恐尖兵”。

酒量很好的山東大漢

何挺的同事們對這位有多年辦案經驗的刑偵局長印象深刻。公安部刑偵局的一位工作人員對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說：“何挺為人個性耿直，是典型的山東人。”他告訴記者，“何挺擅長邏輯分析和行政管理，這與他的刑偵專業有關。”在主持刑偵局工作期間，何挺在公安部警察隊伍中推行了責任倒查制度。他提出“外病內治”的說法——“哪里出現了‘黃賭毒’問題，要倒查問題屬於哪個警區負責，查到誰就處理誰。”

何挺說話不帶山東口音，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開會時，他的語速不快不慢，用一位下屬的話來說，“他知道用適當的節奏，把講話的內容最充分地傳達給與會人員，這也使他的講話很容易被記住。”

在工作中，何挺非常講求工作效率。他曾經的一位下屬告訴記者，“在案件的偵辦中，要是稍微有點拖延，馬上就會被他指出來，所以我們的壓力都很大。彙報工作時，我們一定會把一些關鍵問題的細節準備做好，否則很容易被他一下問倒，因此我們經常加班。那段時間刑偵局破了很多大案要案。”

何挺在工作上嚴格，平時卻“很隨和”。“我們刑偵工作經常要一起出差、吃飯，只要是我們敬酒，他都會爽快喝掉，不會因為級別的高低而有不同，當然作為山東大漢，他的酒量也非常好。”在朋友眼中，何挺也是個細膩的人，特別講究禮數，“如果要宴請外地客人，他一定要先到場”。

2007年，何挺被外派到甘肅，擔任省長助理、省公安廳廳長。2008年底，在甘肅工作了一年半後，何挺被平調至青海，職務依然是省長助理、公安廳廳長，級別仍是正廳局級。赴青海工作以後，何挺跟甘肅的老同事並沒有斷了聯繫。每年他至少回甘肅一次，“跟大家吃吃飯，敘舊”。

在青海僅工作4個月後，2009年3月，何挺當選青海省副省長兼公安廳廳長，從此，時年47歲的何挺進入“副部級”幹部序列。這次何挺去重慶履新，一位公安部的同事聽說後，第一句話就是：“那裏適合他。”在很多人看來，何挺適合環境“複雜”的地方，在那裏能顯示出他的才幹和對大局的把握。

（劉夢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