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大連，料峭輕寒，樹還沒有發芽。出租車師傅聽說記者為採訪大連實德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實德”）董事長徐明的事兒專程從北京趕來，便打開了話匣子。

“徐明啊，大連人倒是都知道的。聽說是有什麼經濟問題，讓中紀委給帶走了。”

“徐明是不是很有錢？據說他還有自己的私人飛機？”記者問。

“在我們大連，比他有錢的多的是。實德就是名氣大，但算不上什麼。現在大老闆不見了，有沒有人上班還不知道呢！”

徐明到底有什麼問題？實德公司現在又是什麼狀況？帶著這些疑問，記者決定前往實德集團的總部探探虛實。

實德總部突然加裝門禁

位於大連中心商務區核心地段的一方大廈，在大連市中山區延安路9號，毗鄰中山廣場和人民路，是大連最豪華的寫字樓之一。實德集團的辦公地點，就在這座大廈的16—18層。

4月6日中午，記者來到一方大廈時，發現周邊地區正在拆遷，一座足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堆滿了各種建築垃圾，但大廈門口停滿了寶馬、奧迪、奔馳等轎車，與周圍的荒涼形成鮮明的對比。

進入大廳，指示牌上寫著16層是實德足球俱樂部，17、18層則是實德集團。記者一再撥打實德集團的辦公電話，均無人應答，於是決定直接造訪。為了更好地觀察實德的真實情況，記者先乘電梯到達15層，再由樓梯前往16層。樓梯間沒有開燈，昏暗的光線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半層處的窗口，邊抽煙邊看一張A4紙打印的文件。一見有陌生人出現，該男子立即警惕地盯著記者，並刻意尾隨記者上樓。到了16層，他迅速用門禁卡打開玻璃門，閃入辦公區。隔著磨砂玻璃門，記者看到，辦公區裏每個座位上都有員工在工作。

17層也裝有門禁。在門外打掃的保潔人員告訴記者，門禁是清明節前幾天剛裝上的，所有員工都要刷卡才能進去。她本人只負責外部公共區域的打掃，沒法進到裏邊去。“這些天都是正常上班的，沒什麼異常。”記者問她是否知道徐明被調查一事，她表示聽說過，不過“徐明平時就很少出現，我在這工作兩年了，從沒見他來過”。

記者登上18層後，意外地發現，該層還沒有安裝門禁，但設有前臺。工作人員見到不認識的人上來，馬上放下手頭工作，牢牢注視記者的一舉一動。記者亮明身份後，她表示不負責媒體接待工作，無可奉告，請記者馬上離開。

私人飛機堪比“空軍一號”

徐明究竟有多少錢？

在實德集團的網站上，“董事長介紹”中對徐明的描述是：2001年在《福布斯》雜誌公佈的“中國富豪排行榜”中，排名18位，2002年再度入圍《福布斯》富豪榜，名列12位……2003年度排名升至11位，並被評為中國“2002年度十大民營企業家”。2005年，再次入圍“《福布斯》中國富豪排行榜”，列第八位，同時入選“觀瀾湖2005胡潤百富榜”，排名26位。2006年，以個人資產48億元人民幣位居“全球華人富豪500強”109位。2010年，入選“胡潤百富榜”，以 100億元財富位列85位。

這樣的身家在富豪榜上並不算“顯赫”。一位當地資深媒體人士說：“大連是老工業城市，很多公司的名字說出來，外地人都沒聽過，因為它們不生產民用產品，而是為民用產品的生產提供設備。少了它們，全國大部分的生產線根本運轉不了。除了萬達老總王健林這樣的大亨，大連還有很多隱形富豪，徐明跟他們沒法比。所以徐明的房產、汽車之類的東西沒什麼人關心，也引不起轟動。”

不過徐明有架私人飛機卻是真的。據悉，這是一架造價達2億元人民幣的“挑戰者850”型豪華商務機。機長26.77米，高6.22米，可航行4182千米，最大巡航速度850千米/小時，載客27—50人。其內部的豪華程度，堪比美國總統的專機“空軍一號”。

此前，有人懷疑這架飛機是陝西滻灞隊老闆戴永革的，徐明只是借用。有網友甚至搜索到“陝西隊老闆戴永革專機迎朱廣滬入陝，徐明作陪”的新聞，以此“證明”這架飛機並不是徐明的。但據記者多方調查，戴永革2009年為邀請足球教練朱廣滬去陝西任教，確實曾請徐明做過說客。當時戴永革的私人飛機因手續問題停在香港，因此，他和徐明包了一架海南航空公司的小型公務機。該飛機機身上帶有明顯的海航標志，機型也與“挑戰者850”有很大差別。

被調查原因眾說紛紜

“徐明被調查”的消息，最早是3月20日下午傳開的。有傳言稱，銀監會發出緊急通知，要求信託交易對手在大連或集團公司在大連的企業，須報送所有業務清單。隨後有人稱，大連實德集團董事長徐明已被中紀委帶走調查。

3月31日，新華社《國家財經週刊》報道，“經兩個獨立消息源證實，3月15日晚間，大連實德董事長徐明因涉嫌經濟案件被相關部門控制。隨後的消息是，與大連實德有著密切業務關聯的中國建設銀行，已經開始追繳實德的貸款，並對其全面停貸。”“大連知情人士確認了徐明被抓的消息，‘而且不只他一個人’。上述人士稱，中紀委已經在大連駐紮多日。”

同日，大連實德集團內部發出一份《關於做好穩定當前經營工作的緊急通知》，承認“3月14日（與）徐明董事長失去聯繫後，集團已向大連市委市政府進行書面報告”，並宣佈由徐明的兄長、副董事長徐斌牽頭組成董事會領導小組，代行職責。知情人士透露，徐明被帶走一周後，實德集團總裁陳春國也被調查。

到大連後，記者多次撥打據說是徐明的手機，均處於關機狀態。多位大連實德高管的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但坊間關於徐明被調查原因的版本卻越來越多。

版本一是當地流傳最廣的，稱徐明與一名大連前官員及其家屬過從甚密，有扯不清的經濟關係。一位與商界關係密切的人士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徐明被調查的同時，還傳出大連另一位商界名人、萬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健林被限制出境的消息，不過王健林很快在媒體上公開露面，萬達集團發表聲明稱“集團成立20多年來，始終堅持不行賄的原則……萬達在發展過程中，打過交道甚至關係良好的各級官員成千上萬，其中也有少數官員因腐敗被查處，但從未有一人牽扯到萬達”，有關王健林的傳言自此終結，但徐明一直沒有露面。

版本二是徐明捲入了中國足壇反腐案。2010年，全國政協委員、重慶力帆集團董事長尹明善就公開指責“實德系是足壇的一個窩案、假球的系列工程”。尹明善認為，徐明一個人在同一級聯賽裏就控制了大連實德和四川冠城兩家俱樂部，還與其他俱樂部建立了利益同盟，嚴重違反了國際足聯的硬性規定。不過這一版本並不被大多數人接受。大連一位資深體育記者透露，足壇反腐是由公安機關負責，並不歸中紀委管轄。環球人物雜誌記者也多次致電大連市公安局，警方均表示沒有參與過對徐明的調查。

第三個版本稱，徐明被有關部門控制的起因是：其在使用當地一塊產權不歸屬大連實德的土地為抵押、向當地銀行貸款數億元去外地投資的過程中，出現違規行為。與徐明同時被控制的還有當地銀行的一些高層。據悉，2010年，實德集團已在全國十幾個城市鋪投房地產項目。中央嚴厲調控地產的政策出臺後，實德集團的資金鏈驟然緊張，徐明多方籌措資金未果，最終走上違規之路。

目前，這些說法無從證實，真實情況究竟如何，還有待官方在調查後正式公佈。

（黃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