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感情上說，毛澤東對史達林“並不怎麼樣”；而且，毛澤東還說過，他也不太喜歡看史達林的著作。然而，當赫魯曉夫“揭露”史達林老底的時候，毛澤東卻又公開為史達林辯護。對赫魯曉夫的舉動，毛澤東說是“捅了婁子”。他認為，史達林只不過是一個犯了嚴重錯誤的馬克思主義者，而且是好心辦了錯事。毛澤東在中國人民和外國人面前反復講過，莫斯科不掛史達林的像，但是我們中國要掛。

1956年2月14日至2月25日，蘇共第二十次代表大會召開。2月11日，中共中央宣佈派遣以朱德為團長、鄧小平為副團長，由譚震林、王稼祥、劉曉組成的中共代表團出席蘇共二十大。

蘇共批判了史達林

在莫斯科，赫魯曉夫曾告訴朱德，史達林在農業上犯了嚴重錯誤，他根本不瞭解農民，以為把土地分給農民就萬事大吉了，以後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從他們身上擠出東西來。史達林只在1928年去過一趟西伯利亞農村，以後就再也沒有到過農村，他只是從電影裏瞭解農村。會談期間，赫魯曉夫暗示中共代表團，蘇共將在二十大上批判史達林的個人崇拜。代表團立即向國內詢問是否參加蘇共批判史達林的會議。中共中央回電，同意代表團參加。

接到中共中央電報後，代表團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最後決定:對於蘇共批判史達林一事不表態，我方不發言，採取回避的態度。

2月24日，在蘇共二十大閉幕的當天午夜，蘇共中央又將出席大會的代表重新召集到克裏姆林宮，開了一個不讓外國人參加的秘密會議。赫魯曉夫作了長達4個半小時的，題為《關於個人崇拜及其後果》的秘密報告，批判了史達林。

考慮到這一舉動可能造成可怕的後果，赫魯曉夫告誡與會者:任何有關會議的消息不能透露給外界，尤其不能讓新聞界知道。

就在大會閉幕後的第二天下年，蘇共中央聯絡部派人到中共代表團駐地，說是受蘇共中央委託，有一份重要檔需要通報。因朱德年事已高，代表團商量後決定由鄧小平聽通報。中方翻譯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念完之後就將原件拿走了。

赫魯曉夫在報告中列舉了大量事實，詳細地敘述了史達林與20世紀30年代後期蘇聯發生的大清洗的關系。史達林親自製造了一個“人民敵人”的概念，然後用這個概念將許多人從肉體上消滅。1937年至1938年，許多人被指控為“敵人”。其實他們“根本不是敵人”，而是“一貫正直的共產黨人”。赫魯曉夫甚至在報告中暗示，列寧格勒州第一書記基洛夫1934年被害一案可能與史達林有關。然後，史達林又利用基洛夫被害一事，通過刑訊逼供，製造了大批冤假錯案，從而大開殺戒。僅1934年參加蘇共第十七次代表大會的1966名代表當中，就有1108人被指控犯有反革命罪而被捕。這次代表大會選出的139名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被逮捕和遭槍決的有98人，占70％。赫魯曉夫還說，1937年至1938年，蘇聯進行了“大規模的沒有根據的和不公正的鎮壓，使幹部遭受重大損失。”僅這兩年，經史達林親手批准捕殺的名單就有383份，達4.5萬多人，都是黨、政、軍及文藝界的重要幹部。

毛澤東不滿赫魯曉夫做法

3月12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專門討論蘇共二十大問題。他說，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一是揭了蓋子，這是好的；二是捅了婁子，全世界都震動了。但是毛澤東顯然不滿意赫魯曉夫的做法，因為莫斯科事先沒有同各國共產黨商量，就輕易地對這麼重要的國際人物提出批評。

3月19日和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連續召開會議，繼續討論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毛澤東指出，現在問題在於如何評價史達林，是二八開，三七開，還是四六開？他覺得三七開比較合適，成績是主要的，錯誤是次要的。毛澤東說，黨和國家的任何一位領導人，當他不是把個人放在黨和群眾之中，而是相反地把個人放在黨和群眾之上的時候，當他脫離了群眾的時候，只要是這樣，即使像史達林這樣的傑出人物，對於某些重大的事物，“也不可避免地要作出不合實際的錯誤的決定”。

他還特別提到了殺人的問題，並由此聯系到中國鎮壓反革命運動。那一次鎮壓反革命運動殺了一批人，如果不殺掉那些“東霸天”、“西霸天”，人民就不能起來。現在“有人聽說史達林殺錯了一些人，就說我們殺的那批反革命也殺錯了，這是不對的。”肯定過去“根本上殺得對，在目前有實際意義”。然而，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殺的，尤其是不能殺錯人。史達林還說過“反革命越搞越多”的話，毛澤東覺得不以為然，認為“這個道理是不對的”。反革命只會越搞越少，不會越搞越多。在毛澤東看來，史達林雖然有很大的功績，但是，“他犯了很大的錯誤，做了很多錯事。史達林就是過分了。”

中國不掛史達林像不行

盡管如此，但毛澤東還是把史達林看做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是“一個犯了幾個嚴重錯誤而不自覺其為錯誤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這是毛澤東對史達林總的評價，也是他堅守的一條底線。從這以後，毛澤東一直都堅持這樣的評價。這是後來中蘇兩党分歧的焦點，兩黨因為這件事打了一場10年之久的筆墨官司。

赫魯曉夫不只是在秘密報告中批判了史達林，一個多月後，蘇聯駐華大使通知中方，莫斯科已經決定不再掛史達林的畫像，遊行時只拿列寧和其他活著的蘇共領導人的像。盡管這位大使沒有明確要求中國也照辦，但這使毛澤東“很為難”。然而，無論如何，中國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一個重要人物的畫像摘掉－－即使領導者們同意了，群眾也是不會答應的。所以，毛澤東表示“不掛史達林像不行”，因為“人民不滿意”。其實，不僅人民不滿意，毛澤東本人也不會這樣做，這從9月24日他同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代表團的談話中就可看出。毛澤東對這些曾經受過史達林壓制的朋友們說:你們可能不瞭解，為什麼現在中國還掛史達林的像。我們和你們的情況不同，史達林對中國革命犯的錯誤，中國人民並不知道，只有中央知道。史達林壓制過你們，這件事情全世界都知道。赫魯曉夫批判史達林，你們從上到下部歡迎，而“我們就不同”。因此，“中國不掛史達林像不行”。1958年3月，毛澤東再次表示，莫斯科不掛史達林的像，我們中國一定要掛。很顯然，中蘇兩黨圍繞對史達林的評價問題，存在著明顯的分歧。這個問題在隨後的中蘇兩黨關系中一再表現出來，毛澤東在多種場合下，跟不同的人反復談起過中共中央和他本人對史達林的評價。

（何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