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年後即將成為世界最富裕地區的澳門,賭場金光閃爍的陰影下,還生活著很多朝不保夕的人們。
賭場清潔工「頻撲」過關慳錢
時間一到下午四點,許女士(譯音)除下她黑色的製服,帶上購物袋,從澳門某大博企員工出入口衝出來。即使她從早上七點一直站著,69歲的許女士必須鼓足力氣跑過街道,在後巷的電單車群中穿插而過,把前往珠海邊境的巴士截停下來。
許女士和她的賭場清潔工同事,等了幾分鐘就上了一輛25號巴士,跨境去買白菜和菜心之類的蔬菜。如果在澳門要買同樣的物品,要花雙倍的價錢。「由於價錢很貴,我很少在澳門買食物和其他必需品。」「在澳門買半隻雞要50元,在珠海則只需要25元。新鮮海產在本澳買要至少40元,而在珠海買不用15元 。在內地買東西便宜得多 。」
在過關人數比較少的「好日子」,許女士需要約一小時去珠海買幾樣東西,再回到她住在祐漢的家,那裡每平方公里住了170953人,是澳門人口最密集的地區。
丈夫失業的許女士,與另一名到場清潔工同坐。她們都抱怨在這嚴重依賴40間賭場維持生計的城市中,生活很艱難。許女士說:「我們真不能說我們憎恨賭場,因為它帶來了很多工作,但它也讓百物騰貴……讓生活變得艱難。」許女士從事這累人的工作,每月掙取7000元多一點的薪水,每日只有45分鐘午休時間,十數年如一日。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下來。「我快七十歲了。錢明顯不夠用, 否則我早就退休了。」
澳門的財富不均比比皆是。摩天大廈與陋巷形成對比,街上收穫豐富的旅客與拾荒老人擦身而過。兩年後, 澳門將要取代卡塔爾成為世上最富有的地方,但大多數澳門市民認為他們無法分享這發展的成果。
一家三口住150平方呎劏房
在金雕玉砌的高樓大廈、高級品牌和賭枱檯上的金錢外,還是有一班人生活在貧困中,正為自己在城市中找得立足之地而掙扎。61歲的梁女士(譯音)、與丈夫和傷殘的女兒,以每月5500港元租住一座位於唐樓一樓、面積150平方呎的劏房單位。唯一的睡房小得女兒進去都要別人幫忙。
三人依賴丈夫的在賭場擔任保安員的收入過活。視乎他的身體狀況,月入由10000至13000元不等。澳門多數基層市民都不願提及自己的情況,但為梁女士而言卻不是這樣。「我過得不愉快,但我仍然要笑著面對。」
梁女士的樂觀態度來自他在拉丁美洲生活的經驗。她22歲離開中國內地到澳門,逗留了幾年。1981年他移居到秘魯在那裏過了30年。 由於忍受不了當地的貪污和治安問題,他們舉家於2014年遷回澳門。
那時澳門開放賭權已經有十多年。當時的澳門,讓梁女士無法認出來。但她一家的生活質素遠不及賭場的外表亮麗光鮮。她說:「我們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女兒無法離開這個房間。」「我們有很多親戚在這裏,但由於經濟問題不常和他們聯繫。」梁先生是本地人,去年申請了社會房屋,希望可以搬到一個有電梯的單位,可以讓女兒外出。他聳聳肩說:「但我知道這要很多年時間。」
梁女士一家是澳門明愛數以百計的受惠對象之一。單在去年,有2380個家庭從由政府支助、明愛經營的食物銀行獲得食物援助。同年,政府共享4118個家庭、超過6500人,提供了總值2億239萬的經濟援助。
最弱勢者
根據澳門明愛總幹事潘志明的說法,貧窮人口不足一成,有4%的居民需要食物援助。雖然數字並不驚人,但潘志明認為澳門存在巨大的社會不公:「澳門的財富差距比起問題嚴重的香港更大。但由於缺乏相關研究,我無法給出一個確實數字。」
去年一份報告顯示香港的貧富懸殊處於歷史高位,最富有的家戶,收入是最貧窮家庭的44倍。澳門社工局發言人向《南華早報》表示,無法提供澳門的貧窮率數字以及近期貧富差距的數據。但澳門2013年的基尼系數為0.35, 而澳門歷來最好的數字為0.25。
樓價上升正在擠壓澳門市民。潘志明說:「澳門的樓價已升到歷史高位,已經超出一般人的負擔能力。低收入的家庭影響尤其嚴重,因為他們沒有支付居住費用的財政能力。」「中等收入家庭也面對類似的挑戰,要維持家庭開銷、養育子女同時又要買樓越來越困難。」
潘志明又指,澳門人口約三分一的移工,由於較低的薪酬以及缺乏政府的支持,是澳門最弱勢的群體。澳門印尼義工工會會長Yosa Wariyanti表示:「我們大部分人只能租一個床位,和朋友共用一個房間。要800元。我們無力負擔一個單位甚至一間房的租金。」
根據官方統計,澳門居民每月收入中位數為20,000澳門元。但去年一項研究顯示在澳菲律賓和印尼家庭傭工工資中位數分別只是3700元和4000元,部分傭工月入只有1500元。
大亨的手
當這些群體正在為基本生活掙扎時,現時人均GDP全球第二的澳門,將要在兩年後成為人均GDP最高的地區,而且這讓澳門領放的持續增長時期將會維持到2023年止。
潘志明說:「雖然某些主要經濟指標說明澳門處於世上最富裕城市之一,實際上這些財富是集中在少數人的手上。」「澳門目前的情況就像一個人頭戴金花環,肩上背負著沉重的包袱。」
在這種背景下,這城市的人將國際貨幣基金會的預測看作成一種諷刺也就不奇怪了。
澳門政府把數以百萬計的金錢投放到補貼和社會福利計劃,批評者認為政府把太多錢投放到短期政策中——例如是每年的現金分享,而把太少錢放到例如房屋、長者照顧、醫療和教育等基礎範疇的長遠政策中。
社工張小姐(譯音)也認為應該把錢明智地運用,也要為低收入家庭創造機會。「很多人生活捉襟見肘,沒有機會。要讓窮人在社會向上流動需要創造機會。這需要在兒童教育我在父母工作時間上投下更多功夫。」她指的主要是在賭業輪更工作的人。
住在社會房屋的30歲的梁先生(譯音),過去是貨車司機,自兩年前腿部嚴重受傷無法工作以後,便一直依靠政府每月3000元援助生活。他在步行回澳門時說:「每天我要到內地買東西。我很少在這裡買,因為太貴了。」
雖然梁先生沒有大學學位,他有信心當他病好了,他會找到一份工作。但賭業並不在他的選擇範圍之內。「我真的不喜歡賭業,即使它為澳門人帶來了很多工作機會,如果我在那裏工作可以得到更好的福利。很多從業員也都賭起來。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展望將來,梁先生認為為將來結婚買一個較大單位會是主要的挑戰。他強調:「這是在澳門最嚴重的問題。即使身兼多職都無法買到一個家。」
珠海居民、49歲的韓女士(譯音)而言,澳門是她過去八年工作的地方。她在餅店擔任清潔,每月能賺取過萬澳門元薪金。「澳門的薪水比較高,但我知道我永遠不夠錢在這裏生活。」 澳門,為韓女士,和其他數以千計在邊境另一邊生活、每天摩肩接踵回家的人而言,不過是可見而不可得的幻影、一座座由霓虹燈築成的尖塔。
(《南華早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