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 南沙赤瓜礁中越短兵相接

3月14日,是1998年南沙赤瓜礁海戰30年紀念,無此一戰便無我南沙立足的礁盤。作者孫明遠當年是南海艦隊廠州基地宣傳處副處長,請纓赴戰,參與建立了南沙第一批高腳屋。作為南沙之戰的親歷者,孫明遠把我們帶回到三十年前那場戰役中

三十年前這裏曾發生了一場守土之戰

1988年3月14日在南海的南沙赤瓜礁附近,中國海軍和越南海軍為奪礁而爆發衝突,這就是著名的「3•14中越南沙赤瓜礁海戰」。雖然過去了30年了,作為一個親歷者,仍魂牽夢繞。

早在1973年,南越佔據南海的部分島礁,1974年1月20日的「西沙海戰」我海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重新奪回了西沙群島的實際控制權。至於南沙群島則限於當時的國力無法去控制那麼遠的地方只能在外交上與南越、越南爭執。

隨著1980年代南海海底資源勘探進展,誘於商業價值,南海周邊多國紛紛宣稱對南沙擁有部分或全部主權並逐漸控制了大部分島礁,南沙問題愈加複雜化。到了1980年代中後期,中國的改革開放讓國力得到了加強而且和西方的關係不斷得到改善,南沙的問題提到了議事日程。

1987年2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政府間海洋學委員會通過了

1987年4月,我國軍地聯合對南沙海域全面科考測量,十多艘艦船的參與下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建站施工,為保證建站工地的安全加強防衛縱深,1988年1月14日起,中國南海艦隊先後進駐南沙群島永暑礁赤瓜礁等多個島礁。越軍也相應搶佔了附近的幾座島礁,其間好幾次為爭奪島礁在永暑礁、華陽礁等地形成對峙差點擦槍走火,摩擦不斷升級。

當時傳達給部隊的絕密原則是:不主動惹事,不開第一槍,不示弱,不吃虧,不丟面子,把敵人趕下我方要佔據的島礁。

3月13日我海軍502編隊和越軍艦船在赤瓜礁對峙。14日凌晨天沒亮,我方派出小分隊趁著低潮上礁,護旗護碑。

天剛微亮,越軍40多人也摸上來,雙方執旗對峙。當漲潮到腰部的時候,越軍沉不住氣,上來奪旗,在爭奪過程中,越方人員緊張走火,子彈穿過副槍炮長楊志亮的手臂。

槍響了!開打!小分隊人員火力全開,雙方礁上激戰,越方艦船開炮火力支援。我方三條護衛艦迅速機動開火。於是著名的「3‧14」中越赤瓜礁海戰爆發!

此戰僅用了不到40分鐘,我方傷一人艦船完好,越方斃傷300多人,被俘9人,艦船一沉兩傷(HQ605打成重殘但當時沒沉,晚上沉了,HQ505是沖灘擱淺,到了1989年拖回金蘭灣半道還是沉了,所以越南三艦實際上全沉了)!

南沙告訴我們,這裏有一群有血性與情懷的守望者

1987年下半年,海軍多編隊的巡航,並對當時的無人礁立國碑插國旗,越南武裝人員見狀也隨後派員上礁搶奪。前線緊張的氣氛也籠罩著整個部隊。

年底,我方在礁盤上乾脆搭起竹棚(第一代高腳屋)守護。1988年開年,部隊奉命派海測船編隊建造沉箱式鋼木結構的第二代高腳屋。作為機關人員的我,一直關注事態發展,熱血沸騰,打了三份請戰報告(當時艦船上就有幹部拿病假條稱病離船的),終於獲准,以海測463編隊副指揮,政工組組長的身份,于大年初六剃了光頭,隨編隊開赴南沙﹗

編隊在湛江配備工程人員,裝載物料,研討施工方案。到三亞補給。

陸戰旅由一個副指導員帶領一個排隨船直奔第一個目標:南薰礁。

航渡中,很多艦員暈船嘔吐,我也不例外,以往的艦艇生活告訴我,為了讓身體保持足夠的體力,便於恢復狀態,因此一邊嘔一邊強逼自己吃。

3月12傍晚抵達南薰礁。

第二天,我隨技術人員乘小艇登礁為高腳屋建設選點。

一天下來八個小時在礁盤上游走(這是我在水上漂遊的最長時間)。考慮地質條件,風向朝向,安全等要素確定高腳屋的定點位置。

第二天,也就是3月14日一早,工程人員正登小艇下礁,指揮所的高頻電話突然像炒豆一樣爆響,「開火了,給我打,狠狠地打!」我們馬上聚集到指揮台。這時,前指來電:編隊火速趕到赤瓜礁!拉響戰鬥警報,馬上撤回上礁人員。指揮所制定航線開始還想繞開越軍控制的島礁,我說,到這個時候了,別繞了,走最快捷的航路!編隊急速前行,頭頂上不明國籍的飛機呼嘯飛過。

高頻電話裏在喊:「打他的增援上礁的小船!壓制敵船的火力!」「拉開距離。開炮!」「打得好﹗沉了﹗」當時我在指揮台用喇叭喊道:「同志們,戰鬥打響了,黨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共產黨員,共青團要發揮先鋒模範作用……」

(事後,戰士們跟我說,平時你這麼喊,我會笑出來的,但當時真叫熱血沸騰啊﹗)

船上的雙聯37炮,12.5雙聯機槍,戰位上全體彈上膛,神情凝重,目視前方。

等我們趕到戰場,可惜啊,仗已經打完了。海面上漂浮著敵船的殘片,落水的越軍抱著殘片。前指要求我們撈俘虜,我們放下小艇。不一會兒,報告說,越軍不接受救撈,死不上船。此時,502艦靠上來了,艦上水兵都光著膀子,興奮地跟我們講:「太過癮了,一打一個准,比訓練時還准!」我們給他們簡單補給了些水和物資。他們向我們匆匆移交了9名俘虜隨即離開了,說敵人兩條護衛艦正向這邊運動。

按前指的要求,我們也不再撈俘虜了,收起小艇,載著俘虜疾駛西沙。

—路上,田於事發突然,沒有翻譯和專門的敵工幹部,我帶著幾個幹部首先甄別俘虜身份,連畫帶比劃,瞭解到當中最高軍銜是炮兵上士,其他都是工兵。我和船上軍醫給他們檢查包紮傷口,並安排了餅乾和水。突然,上士向我連叫帶比劃,拇指食指形成圈,放到嘴裏。哈,要止痛藥,看來這動作全世界都一樣。

戰士們興沖沖跑進會議室看俘虜,一看都沉默了,躺在那裏的俘虜,臉上腿上被炮彈劃開的口子像殺魚劃開後肉向外翻著,海水泡時間長了,白沙沙的,戰爭是殘酷的。

由於沒重武器,又是單船,加上據說後方有一船尾隨,大家倍感危急,戰位上誰都不敢懈怠。我把過年存得巧克力和555煙全都拿出來,派到各個戰位。心裏想,今夜不吃也許就沒機會了。

航渡中,我船保持無線靜默和燈火管制。航道上的商船卻燈火全開,高音喇叭放著舞曲。哈,他們也知道前方打仗,仿佛向迎面駛來的,只能用雷達才發現的艦船表示「別打我,我是商船!」到達西沙,我們把俘虜移交後,按指令片刻不停,返回戰場。

敵軍的山字型大小登陸艦擱淺在礁盤上。我船被要求派員登礁監視。指揮所人員以及陸戰旅的副指導員研究誰上礁時,我提出由我帶隊。於是我和五個戰士登上礁盤,在擱淺敵艦旁邊的小竹棚上,警惕著敵人尋仇摸上來,聽著敵艦滅火的敲打聲音,每半小時,向指揮所報平安……

隨後,我們便在南沙各個礁盤上,在極不安全的環境裏,在高溫缺水且曠日持久的條件下,高強度地進行第二代高腳屋的施工建設。

經歷了三個月的南沙之行,我奉命回到了大陸,向上級機關彙報。

30年過去了,海軍在飛速發展。在深藍的海域:履行看它更多的使命。

(孫明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