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大甲鎮瀾宮和湄洲島媽祖廟的金尊媽祖像，相信不少信徒就會雙手合十表示「真是太漂亮了，很莊嚴」，向廟方打聽，原來都是出自臺灣金雕藝師柯建華的手筆。往下探源，臺灣大大小小的宮廟，幾乎都有他的金雕作品，就連十八年前，臺灣地區首次迎大陸佛牙，裝佛牙的舍利塔也是他製作的。
　　名氣大了，自然有人想來拜師學藝。如果你自認技術不錯的話，想來學藝，柯建華就會拿一把鑿子給你，請打出一條直綫。很多人來拜師的時候，就對他那一手三兩下敲出一條直綫的功夫感到瞠目結舌。柯建華自己也很自豪，做金雕的絕技——要穩、要准，哪一天你能用鑿子打出一條直綫，就證明你基本功算是練得比較扎實了，剩下的就是沒辦法教的，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自己要用心多體會，靠自己拿捏。
　　說著說著，柯建華語帶感慨，「現在沒有帶學徒，那些學徒沒學一個禮拜，全都跑光光了。」他說，這項工作需要扎實的基礎功夫，要練就基本功，耐力是必不可少的，要一直重複枯燥的動作，加上天分和有神明的感應，才能小有所成。至於自己是如何走上金雕路，他說自己是「看會的」。
　　重276公斤！打造臺灣第一大黃金媽祖
　　柯父經營銀樓，請了很多師傅加工金銀首飾，耳濡目染，柯建華漸漸摸清了金屬的特性、脾氣，掌握了比例、透視等技巧。許是真有天分，別人要學三年才能做出一條項鏈，他大刀小刀地起落，一個禮拜就有辦法做出一條。隨著科技的進步，手工的首飾珠寶漸漸被機械數模取代了。發展前途受阻，再這樣搞下去糟糕了，「一種技術的基本功夫都是一樣的，既然小的可以做這麽漂亮，爲什麽大的不行，」於是，他親手打造若干金、銀神器捐獻給廟裏的神明，祈求神明指引明路。沒想到，因緣際會，柯建華從此轉行做寺廟工程。從神龕、神器、舍利塔、巡狩彩牌到令旗旗矛等等，無所不包。有一天，他還接到鑄造大甲鎮瀾宮黃金媽祖神像的訂單。
　　起先是廟方向他定制了一個神龕，發現柯建華手藝還真不錯，好奇柯建華手工打出來的黃金媽祖神像會是怎樣一番景致？柯建華得知此事後，先用銅打一個樣，輔以鎏金，完成了一尊鎏金媽祖神像。廟方見狀甚喜，决定將先前信徒奉獻給大甲媽的金牌熔解，委托柯建華打造純金媽祖。就這樣事情忽然就大條起來了。
　　在這之前，臺灣從來沒有人拿出276公斤的黃金，請人手工打造黃金媽祖，到現在還找不到這個記錄。對許多人來說，能接到這樣的工程是他們一輩子的心願。柯建華只簡單地講了一句話：「試看看，盡力而爲，相信我可以做成。」不過，可別看柯建華講得這麽輕而易舉，記者從側面瞭解到，過程却是非常複雜，巨細靡遺，工作時要很小心，很注意。「頂真」做事，最終鑄造了一尊高約130公分，重276公斤的純金媽祖像。 2005年黃金媽祖面世後，吸引衆多信徒前來膜拜。
　　重323公斤！打造全球第一大黃金媽祖
　　原以爲這可能會是世界上最大的黃金媽祖，沒想到不到兩年，自己就接到更大的邀請，爲與大甲鎮瀾宮素有交流往來的大陸湄洲媽祖廟，打造一尊更大手筆的黃金媽祖——高3.23米、重323公斤。爲此，柯建華專程從台中來到湄洲媽祖廟，勘查現場。看了又看，黃金和銅胎那麽重，運輸和搬運也很費人力，柯建華提出，一定要在現場鑄造黃金媽祖神像，「還有一個問題，你如果做好了之後，要搬上來，萬一變形了怎麽辦？」
　　2013年3月，資金籌備完成後，柯建華入駐現場，將廟的大殿變成一個工廠，幷經由「小三通」，從臺灣運來重達兩噸重的壓金板，先把黃金壓成600多片金板，再經手工捶打花紋，包覆於銅坯外表，精雕、焊接成型。記者傻傻地問，爲了趕進度，每天都要這樣勞作吧？他笑著搖搖頭，過程當然是枯燥的，但也不是一天八個小時一直在工作，真正敲敲打打，每天就差不多三四個小時而已。
　　在整個製作過程中，源源不斷的靈感是最主要的關鍵。形狀好不好看，不是光靠會敲就可以，還要輔以靈感。比如在焊接媽祖絲帶時，由於黃金的延展性太好了，一直打就變很硬，遇熱就變軟，常常是還沒開始焊接，黃金就熔化掉下來。怎麽辦？柯建華的獨門絕活是在接縫旁邊弄一個小凹槽，先鎖住，把倒向變成橫向，這樣就不會掉下來。等焊好了，再磨平。柯建華說得頭頭是道，記者聽得很迷糊，一切只能靠想像。只知道這是他的獨門絕活之一，過去一直從未說破。那黃金媽祖身上原本有600多條焊綫，完工後，竟一條也找不到，也實在是高了。至於核對每個轉角的花紋，就是小菜一碟，全憑耐心跟細心。
　　爲了鑄造這尊世界上最大的黃金媽祖，柯建華一個月才回臺灣一次，一年內坐了50趟飛機，往返台中、上海、莆田等地。他說，一切都是爲了對神的誠意，與時間跟金錢的付出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這是媽祖指引我去做的，能够再次爲媽祖塑造金身我覺得非常的榮幸。」柯建華介紹說，這尊黃金媽祖融合了兩岸的情與緣，總造價一億零八百八十萬多元人民幣，均來自於海內外媽祖信衆的善款，「有一個天主教信衆捐了600萬人民幣」。
　　這個領域，只此我們這一家
　　柯建華臭屁地說，自己唯一的專長是把不可能變可能。靈感一來，他可以一整天不休息，關掉手機，任何人都不見，把精神全部投放在作品裏。拼了！只看結果，不問過程。如果無法保證作品完美，柯建華寧可把那東西熔化掉，重新再做，「自己都看不去，你還怎麽賣給人家？要讓人家買到東西時高高興興。」生活中，柯建華屬於和和氣氣的、不計較的類型，但對於工作，他嚴苛挑剔。對於每一件作品，他絲毫不敢馬虎，總是自我要求做到盡善盡美。要是助手搞不對了，常常會被他駡到「臭頭」。對助手來說，不甘心這樣的「待遇」，有時候竟然成了動力。一路走來，現在跟在柯建華身邊的師傅，只有五六個，但最年輕的也四十多歲了，他們大多在柯建華身邊超過20年。
　　「目前臺灣在這個領域，就只有我們有辦法現場做給買家。」雖然這是一個很冷門的領域，沒有辦法大量生産，但談及目前的市場行情，柯建華臉上却帶著驕傲的笑容，那種神情，好像是在說：「隨便你們拿什麽圖過來，再大的工程，我們也都做得出來。」柯建華告訴記者，目前他們手頭的訂單排了兩年都做不完。求好心切，他總是要求客人不要催時間，讓他充分展現最好的作品；若是急件，與其他客人協調不下來，柯建華都拒之門外。
　　采訪過程中，記者瞭解到，他們製作的東西實屬特殊，多是市面上買不到的。有素不相識的民衆突然跑到他家，指定要做某一法器，也有寺廟師傅，讀到某一佛經、經典，或是神明托夢，突然就决定要做某一物品，從建物到神器，由於大多沒有實例，這時，柯建華會根據對方的描述，先用鉛筆畫個草圖，給對方看是不是大概這樣子，然後做個樣品。
　　爲了做出別人沒做過的，或是做出比別人更好的東西，柯建華每每開工之前殫思竭慮，改良設計，不僅型美，而且具有神韵，廟方、專家都自嘆弗如。碰到技術上的瓶頸，他相信，天助自助，應該放下工作，走出去，自然會看到一些東西，然後有聯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哎呀，傻瓜，原來這麽簡單，瓶頸自然就解開了。「爲什麽那麽巧，你出去逛會看到。其實我心裏知道，這一定是媽祖的指引。」
　　 一切都是媽祖保佑
　　 「誠服」是柯建華每次談及媽祖時，眼神裏流露出來的兩個字。這麽多年來，他的健保卡只用了3次，小孩學業有成，自己事業越做越大，不僅在兩岸有訂單，在海外有華人的地方也有訂單，這一切都是媽祖的保佑。
　　爲了佐證媽祖的神迹，柯建華舉了兩個例子。他回憶說，在鑄造第一尊黃金媽祖時，他就向媽祖放條件，表明單身的自己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兒子身體又不好，有事沒事就感冒生病，現在自己馬上就要專心、盡最大的能力來鑄造黃金媽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兒子，希望媽祖幫忙帶他家兒子。擲茭請示媽祖，馬上顯示聖杯。柯建華笑著說，從那時起至今，兒子幾乎沒有感冒，考試一不小心就是100分。初中考高中時，儘管按片區分配，兒子所在初中是他們那一區公認的爛學校，兒子還是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名高中，研究生考試時，獲得清大、台大的雙榜首。另一個例子是，鑄造第二尊黃金媽祖時，媽祖手上的黃金如玉完工後，有人提議，稱一下這根如意到底有多重。沒想到，它的重量恰好是14.35斤，這個數字恰好和湄洲島的面積一模一樣，該島面積爲14.35平方公里。「你知道這有多巧合，如果要讓我用那些重量來做，也拿捏不准。」
　　利用失眠的夜晚製作茶壺
　　除了與宗教有關的作品之外，柯建華近幾年也開發製作茶壺。這些作品常是利用失眠夜晚創作而成，手工之精細不遜於日本的藝師。用他本人的原話，就更不客氣，「日本的技術比我差多了。」他說，只要有圖，就是法輪寺出土的國寶，舉凡牡丹、戰國、龜殼、龍鳳、南瓜等等紋飾，他都能一一複製出來。最近，他剛參展完在臺灣舉辦的歷代茶具展，作品獲得好評。
（劉舒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