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依賴任何外國專家的設計和外國的施工力量，全憑中國人自己在400天內建起10座大型建築，這是中國建築史乃至人類建築史上的奇跡。」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北京市建築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總建築師吳晨飽含深情地評價了60年前的十大獻禮建築。

十大建築包括人民大會堂、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全國農業展覽館、北京火車站、北京工人體育場、民族文化宮、民族飯店、釣魚臺國賓館和華僑大廈。

「以人民大會堂為代表的十大建築，既是北京的城市地標，又是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意志的直接體現。它們不僅僅是建築，更是中國人民站起來的政治表達。」吳晨說。

只用了一年零15天

北京天安門廣場西側，屹立著一座莊嚴神聖的建築——人民大會堂。

這裏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開會的地方，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的辦公場所，是黨、國家和各人民團體舉行政治活動的重要場所，也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同人民群眾舉行政治、外交、文化活動的場所。

站在人民大會堂淺灰色的高大廊柱下，抬頭仰視巨大的國徽，回望廣闊的天安門廣場，很難相信這座宏偉的建築從規劃、設計到施工、建成，一共只用了一年零15天。

著名建築學家、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兩院院士吳良鏞曾撰文追溯，建設人民大會堂源于毛澤東在延安時期的設想——「革命成功後，一定要建設一個容納得下萬人的大會堂，使黨和國家領導人能和人民群眾一起商討國家大事。」

1958年8月，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提出要興建萬人大禮堂等十大建築，為新中國成立10周年獻禮。彼時，新中國經濟剛剛起步，且距離1959年10月只有一年多一點的時間。

「在中央領導的關注下，獻禮工程做得非常細緻，經過了充分探討，並沒有為了趕工匆忙了事。」天津大學建築學院教授陳天接受《瞭望東方週刊》採訪時說。

「北京召開了工程技術人員1000多人參加的動員大會，組織了北京34個設計單位，還特別邀請全國各地30多位專家參加。」吳良鏞回憶，大家群策群力，「對規劃和建築設計先後提出了400多個方案，其中僅人民大會堂就有84個平面方案和180個立面方案。」

「要建得莊嚴、建得美觀、經得起時間考驗，而且必須在1959年國慶日時投入使用。」吳晨接受《瞭望東方週刊》採訪時說，「這個任務有多難？它必須靠全國人民萬眾一心。」

千軍萬馬的決心

萬人大禮堂的主席臺兩側為什麼會有十面紅旗？

設計師楊亞人說，靈感源於中國戲劇，打旗的也叫「龍套」，代表隨從或士兵。「四個、八個打旗的，可代表千軍萬馬。我設計的十面紅旗，代表泱泱大國億萬人民緊跟共產黨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

當時，全國人民的建設熱情極為高漲。從天南海北彙聚到北京的建築工人，組成一支支突擊隊，日夜奮戰在工地上。

「參加這個工程，終身難忘，一輩子光榮！」北京市原常務副市長張百發撰文回憶，他帶領的是鋼筋工青年突擊隊，在工地上的10個月，突擊隊員們睡覺從不脫衣服，沒有休息過一天。

陳天對《瞭望東方週刊》說：「這堪稱國家動員全社會的資源，以政治體制上的優勢進行建築上的統籌，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最早案例。」

那段時間，全國上下全力以赴。

需要鋼材，鞍鋼的軋鋼車間就直接送到工地現場。大家開玩笑地說：「這些鋼材還熱乎著呢。」

工地需要貴州樟木，當地老百姓都把自己家最好的樟木往運輸車裏扔，一分錢也不要。

大家邊施工，邊學習，邊創新。工人們以「某指揮部全體戰士」的名義，紛紛向黨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讓人民做主人

「在封建社會，很多建築要體現皇權的唯我獨尊。在社會主義新中國，人民大會堂的設計則要求體現以人民為主、物為人用、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吳晨對本刊記者說。

當時中央明確要求，要讓工人、農民一進大會堂不僅感覺到莊嚴雄偉，還要感覺到自己就是建築物的主人。

如何讓人們在人民大會堂內不覺得自己渺小？吳晨說，「其中有一處設計被稱為‘水天一色’，源於周恩來的一番啟發。」

天空很遼闊，大海很寬廣，人站在天空下，站在大海邊，為什麼不覺得自己渺小？周恩來啟發大家，因為天空是沒有直角的，大海也看不到界線，萬人大禮堂內部要水天一色，讓人民做主人。

工程設計人員茅塞頓開。

建成後的大禮堂寬76米，深60米，中部高33米，體積達86000立方米。屋頂是穹隆形的，天花板上縱橫密緻地鑲嵌著近500個燈孔。頂部中心掛著紅寶石般的五星燈，它的週邊環繞著3層水波形暗燈槽，同周圍裝貼的淡青色塑膠板相映，形成了「水天一色」的效果。

一個時代的象徵

以人民大會堂為代表，拔地而起的十大建築，共同見證了共和國十年的成長歷程，並成為一個時代的象徵。

「十大建築的確定，有一個醞釀的過程。」吳晨對《瞭望東方週刊》說。

《中國檔案報》記載，當時，許多部委都提出了需要興建的專案，如文化部提出興建「國家音樂廳」，外交部提出興建「外交部大樓」等，陸續有100多項建議反映到國務院。

「國務院根據當時的財力、物力和輕重緩急，逐項研究，反復篩選，提出初步方案，再到建築行業中廣泛徵求專家意見。」吳晨對本刊記者說。

據介紹，最初確定的十大建築為人民大會堂、中國革命博物館、中國歷史博物館、國家劇院、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科技館、藝術展覽館即北京美術館、民族文化宮、全國農業展覽館，以及原有的蘇聯展覽館即北京展覽館。

考慮到工期緊張，凸顯文化科技功能的科技館、美術館、國家劇院緩建，中國歷史博物館與中國革命博物館定在同一處建設。

而當時在建的釣魚臺國賓館及更具現實應用功能的華僑大廈、民族飯店、北京工人體育場、北京火車站替代了前述推遲項目，成為最終的國慶獻禮十大建築的組成部分。

人民大會堂代表所有人民群眾，北京工人體育場代表「工」，全國農業展覽館代表「農」，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代表「兵」，華僑大廈代表「華僑」，民族文化宮代表「民族」……

「它們不僅僅是建築，是地標，更是中國人民站起來的政治表達。」吳晨說。

（陳融雪、李驍鵬、李維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