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國、一個中華與一個國家的內部事務

是否承認「一個中國」原則,是兩岸關係能否健康發展的癥結所在。在國民黨執政時代,台灣當局雖然承認「一個中國」原則,但將「一個中國」的內涵定義為「主權及於整個中國,但目前之治權則及於台澎金馬」的「中華民國」,並將海峽兩會達成的「九二共識」詮釋為「一個中國﹐各自表述」。民進黨成為執政黨後,台灣當局因形勢格禁及迫於現實〔陳水扁當選的是「中華民國」的「總統」,而不是「台灣共和國」的「總統」〕,並不否定「中華民國」的「國號」,相反還舉辦了許多認同和尊崇「中華民國」的活動,例如每逢周六在「總統府」前廣場舉行降旗儀式,這比國民黨掌權時期還要「虔誠」。不過,卻絕口不提「一個中國」,盡管陳水扁曾聲稱「不會更改國號」、「也沒有廢除國統綱領與國統會的問題」,而按照「國統會」通過的「關於『一個中國』的涵義」決議,「中華民國」就是中國,陳水扁現時所管治的台澎金馬地區就是「一個中國」的一部份。因此可以說,台灣當局對「一個中國」原則的立場,是處於退縮的狀態,並採取了「駝鳥」心態。

而在北京方面,對「一個中國」內涵的詮釋,近年則是採取了與台灣當局做法另一個極端的退讓。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與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於一九九三年八月發表的《台灣問題與中國統一》白皮書,將「一個中國」定義為「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中央政府在北京」。後來,海峽兩會談判因李登輝訪美破壞兩岸關係而被迫停頓,大陸海協會會長汪道涵出於為盡快恢複兩會會談創造條件的意愿對,「一個中國」涵義提出了著名的「八十六字」,但隨即遭到錢其琛副總理否定。不過,在陳水扁上台之後,北京方面可能是針對台灣的政治局勢變化,對「一中」內涵作出了靈活調整,由錢其琛本人宣示了與汪道涵「八十六字」基本相同的「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大陸與台灣同屬於一個中國,中國的主權與領土完整不容分割」,並對實現「三通」的前提作出了新解:不一定要解決政治問題,在「一個國家內部航線」下,不談「一國」或是「兩國」,雙方船隻往來不掛旗,即可簡單解決。

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海峽兩岸對「一中」問題爭議,近日又再複熾。在台灣方面,是「副總統」呂秀蓮前日在紐約會見美國智庫學者時表示,無論一九九二年有無共識,現在已是二零零二年,我們要以新思維來處理兩岸關係。她還建議目前以「一個中華」〔ONE

CHINESE〕來取代「一個中國」〔ONE CHINA〕的爭議,因為兩岸人民同文同種,有同樣的文化,所以「一個中華」雙方均可接受,否則如果北京一意要將其「一個中國」加諸台灣,無異是要台灣投降,我們不可能接受。

而在北京方面,曾任海協會常務副會長的海峽兩岸關係研究中心主任唐樹備則於昨日表示,兩岸「三通」,只要把它視為一個國家的內部事務,就可以用民間對民間、行業對行業、公司對公司協商的辦法,解決有關的問題。台灣方面對唐樹備的相關提法有所注意,指出唐樹備不再高分貝地強調「一個中國原則」,並對過去慣用的「一個國家內部事務」也加上較為彈性的「視為」的用語。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唐樹備的「視為一個國家內部的事務」,與呂秀蓮的「一個中華」已有交集。

呂秀蓮是極端的「台獨」分子,過去還曾因為不滿陳水扁在「國家定位」問題上走「新中間路線」,而與陳水扁鬧得很不愉快。故在她口中說出「一個中華」,畢竟是比過去有所進步,而我們也不能因人廢言,忽略她所提出的「一個中華」新意,或許可以為我所用,因勢利導,借力使力地引導對岸回到「一個中國」正路上來。

實際上,「一個中華」與「一個中國」盡管在用詞表象上有所不同,但其實質內涵卻是一樣的,兩者之間只是對「中國」有「標准詮釋」及「廣義解讀」之分而已。──按照內地出版的詞語工具書〔包括《辭海》和《現代詞語詞典》在內〕的註釋,「中華」有兩個涵義,其一是古代指華夏族,其二是古代指黃河流域的疆土,後來指中國。「中華」與「中華民族」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後者是指中國各民族的總稱。也就是說,「中華」是疆域概念,「中華民族」是民族概念。「中華民族」可以包括在海外生活、加入了外國國籍的華人,而「中華」則專指中國國土。呂秀蓮可能是以民族概念的思維來理解「一個中華」,但卻在客觀上形成了不得不承認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同屬「一個中國」的事實。因此,「一個中華」的提法,雖然是要避開「一個中國」的表徵,但仍跳脫不了「一個中國」的范疇和本質。

為此,「一個中華」的提法,就與唐樹備所說的「一個國家」有所交集,差不多等於是同一回事

。或許,今後兩岸也以「各自表述」的模糊手法來註釋「一個中國」原則,大陸方面稱之為「一個國家」,台灣方面則以「一個中華」稱之﹐就可繞過本文開首中所指出的癥結,為實施兩岸「三通」以至恢複兩岸談判,找到突破口,並透過兩岸「三通」和談判的進行,來牽拉住台灣當局,及維系台灣民眾,從而有效地「反獨促統」。反之,如果恢複兩岸談判久拖下去,台灣民眾疏離大陸的情緒可能就會愈發增強。

這一調適看來可能性是較高的,因為台灣新當局雖然拒絕認同「一個中國」原則,但卻在某種程度上接受「一個國家」的提法。比如,民進黨主席謝長廷前年在計劃進行「廈門破冰之旅」時,就主動提出了「一個國家的兩個城市」﹔而陳水扁去年提出的「統合論」,其理論核心「屋頂論」也是在「一個國家」的「屋頂」下,有「兩個政府」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