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為馬英九撤出戰略誤區架設下臺階

昨日是國台辦舉行例行記者會的日期,近日台灣地區藍綠兩陣營針對「兩岸和平協議」及「公投修法」的爭論,理所當然地成為國台辦新聞發佈會的主要答問內容。實際上,兩岸的媒體包括大陸新華社、中新社、《法制晚報》,和台灣《中國時報》的記者,都反覆提問此問題,因而使到該問題佔據了昨日新聞發佈會的大部分時間。

綜合國台辦新聞發言人楊毅的回答內容,北京對「兩岸和平協議公投論」的反應,是有著清晰的主張定位和嚴格的區隔的。其一、是北京對簽署「兩岸和平協議」的議題,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其二、但又認為目前時機尚未成熟,應該按照「先經後政」的思路和默契循序漸進;其三、堅決反對任何議題的「公投」,包括以「兩岸和平協議」為標的的「公投」;其四、不滿台灣政治勢力將「兩岸政治協商」作為選舉工具肆意炒作,貶低其莊嚴意義。

關於北京樂見台灣民眾認同和支持簽署「兩岸和平協議」的態度,楊毅是這樣說的,「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達成和平協議,符合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是兩岸同胞的共同願望,是我們多年來的主張,也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必然前景。希望兩岸為此加強交流,增進互信,逐步創造條件。」

實際上,無論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告台灣同胞書》、鄧「六條」、「江八條」,還是「胡四點」、「胡連會」《兩岸和平發展共同願景》,都鄭重呼籲或承諾促進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達成和平協議,建構兩岸關係和平穩定發展的架構,包括建立軍事互信機制,避免兩岸軍事衝突。這是因為,兩岸敵對狀態尚未結束,是目前兩岸關係中存在的事實。盡管台灣方面於一九九一年五月宣佈結束「動員戡亂時期」,但仍敵視大陸。而兩岸敵對狀態是兩岸關係發展的不穩定因素,是踐行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嚴重障礙。因此,早日簽署「兩岸和平協議」,結束兩岸敵對狀態,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現實需要,也是兩岸同胞的共同要求,特別是有利於台灣社會安定、經濟發展。

因此,馬英九有此意願,當然值得歡迎。尤其是馬英九上臺以來,從疏遠及排斥熱心於「國共平臺」的連戰、吳伯雄及張榮恭、李建榮等人,到以實用主義的態度來對待「九二共識」,只談「各表」不提「一中」,甚至在北京涉台官員提出進行兩岸政治對話的訴求時,以「先經後政」、「先易後難」來予以婉拒。而今馬英九能夠改變初衷,當然值得歡迎,但應是出自政治理念的真心實意,而不是拿來當作選戰「利器」。

然而,曾經急於進行兩岸政治對話的北京,現在卻又認同了「先經後政」、先易後難」了。實際上,楊毅昨日就指出,「我們現在推動兩岸協商的思路仍然是『先經後政、先易後難、把握節奏、循序漸進』。當前要做好經濟方面的合作,還要增加文化方面的內容,至於政治方面的議題,像我們在各場合講到的,是客觀存在,遲早會面對,雙方應該共同努力,不斷地累積共識,為今後共同破解政治難題創造條件,建立共識。」

為何會有如此調適呢?可能是從以下三個方面考慮:其一是台灣地區目前正處於「總統」選舉的關鍵時刻,曾經獲得北京大量「讓利」的馬英九,卻是選情一直低迷,與蔡英文的民意支持度呈現膠著狀態,北京方面任何提出「急進」訴求,都可能會被民進黨拿來大做文章,對馬英九的選情造成不利的影響。其二是北京深刻瞭解到台灣政壇的複雜性,欲速而不達;楊毅昨日所說的「凡是涉及兩岸關係的重大問題都應該考慮兩岸同胞的願望,都應該有利於確保兩岸關係的穩定發展。兩岸政治協商是一個不斷創造條件,將來水到渠成的事情」,恐怕就是折射了北京對此狀態的考量。其三是正如楊毅昨日所說,「現在除了兩岸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爭端解決、產業合作、海關合作、『ECFA』的後續協商之外,兩岸的文化教育交流合作、兩岸的科技合作、兩岸的產業合作、氣象合作等還有很多議題需要兩會來商談,兩會還可以就兩岸交往中引申的其他問題,包括兩會關注的問題交換意見,來適應兩岸大交流、大合作的趨勢。」既然兩岸之間還有這多非政治議題需要商談,在條件尚未完全具備之前,還是先行集中商談非政治議題,循序漸進較為有利。

北京反對台灣任何政治勢力玩弄「公投」,當然是一貫的政治立場和態度。這不單止是因為民進黨曾經利用「防禦性公投」、「入聯公投」等,來作為惡化兩岸關係的「利器」,而且還因為「公投」的理論依據本身,就是出自於「主權在民」、「直接民權」,是以「主權國家」為依託的,因而將之視為「台獨」的同義詞。

既然如此,北京就更是反對台灣藍綠雙方玩弄「公投兩岸和平協議」的政治手段了。因為這不但是因為「個體門檻」極高,將使兩岸進行政治協商、簽署「兩岸和平協議」無了期,將目前的兩岸敵對狀態和分離態勢固定化、永久化,而且更是對「兩岸和平協議」的嚴重褻瀆,貶低其莊嚴形象和重要意義。因此,必須出手制止此情況繼續惡化下去。為此,楊毅昨日就嚴正聲明,「不允許任何勢力借機進行政治炒作,撈取政治利益。」

其實,北京不管是否有此考量,楊毅昨日的談話內容,很可能還將會起到為馬英九迅速撤出其本來並不熟悉的「公投戰場」,轉移目標,停損止血搭建好「下臺階」的作用。當然,北京不會明說,否則又會被民進黨抓住辮子,說是北京「搭救馬英九」。因此,楊毅所說的「不允許任何勢力借機進行炒作,撈取政治利益」中的「任何勢力」,當然也包括了馬英九團隊。這既是針對馬英九團隊也在炒作「公投」的事實,也是為了表示北京對台灣選情不偏不倚,避免讓民進黨籍機大做文章。

馬英九團隊似乎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領略到了北京的心意。昨晚他在新北市中和出席「立委」林德福競選活動時所說的他不會躁進,一定按部就班、循序漸進,掌握先急後緩、先易後難、先經後政原則,政治性議題並不急,但未來十年一定要有準備,似乎就是在回應楊毅。當然,馬英九團隊也不會立即撤出「公投」這個戰略誤區,否則就會被民進黨抓住不放,攻擊其拋出「兩岸和平協議」及「公投」議題「攏是假」。實際上,國民黨在「立法院」程序委員會封殺民進黨團《公投法》修正案,雖然確實是取得了避免進一步泥足深陷的成果,但卻也有政治後遺症。

其實,馬英九團隊要從自己不熟悉的「公投戰場」上迅速撤退出來,己有事實證明。台灣媒體報導,馬英九團隊是獲知蔡英文團隊可能在總部成立前主動拋出「兩岸和平架構協議」的話題,因此搶先推出「和平協議」,以圖破解綠營攻勢,並讓選戰回到藍營優勢的兩岸戰場的。但由於畫蛇添足地提出「公投論」之後,反令自己陷於被動。因而決定趕快撤出「公投戰場」,不讓「公投」繼續發酵,並擬定了三個方案,其一是直接封殺;其二是同意放行進入委員會討論;其三是由「行政院」提交對案,以戰止戰。而最後馬英九拍板採用短期效果最差,但卻可以避免捲入「公投」戰場的第一案。如今,國台辦的談話,正好是為其架設了「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