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晚年讀新印大字本線裝書的有關情況

許多讀者都知道毛澤東晚年讀新印大字本線裝書的事。但對毛澤東晚年讀書為什麼要重新排印成大字線裝本、什麼時候開始的、到底讀了哪些新印的大字線裝書,毛澤東讀的重新排印的大字本線裝書是在哪些地方印製的、用的是什麼紙張材料、字體字號是怎樣的等等有關的具體情況,知道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毛澤東晚年要讀的書,為什麼都要把它重新排印成大字線裝本呢?

在上世紀70年代,特別是從1971年9月13日林彪叛逃事件之後不久,一場大病險些奪走了毛主席的生命。從此,無情的病魔就緊緊地纏住了他的身軀。在毛主席生命的最後幾年,雖然視力嚴重減退、健康狀況愈來愈不好,但他老人家仍天天手不釋卷。然而,隨著視力的減退,小字本的書刊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楚了。

起初,他老人家看小字本的書刊時,還借助放大鏡。那時候,筆者作為毛主席晚年的圖書管理員,常常看到,他老人家一手拿書,一手拿放大鏡坐在沙發上或坐在辦公桌前全神貫注地看書。每看到這種情形,我和工作人員們心裏都深感不安,因為這對他的健康是很不利的。後來,征得他本人的同意,凡是他要看的書,我們就按照他的要求與國家出版局聯繫,重新排印成少量的大字線裝本。這些新印的大字線裝本書,除供毛澤東本人閱讀外,有不少我們還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分送給當時的中央領導同志和其他有關的老同志閱讀。毛澤東晚年讀新印的大字本線裝書,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開始的。它是毛主席健康狀況變差時的一種獨特需求。

為什麼要印成大字線裝本呢?這主要是因為:一是毛澤東習慣看線裝書。對於這一點,我們從他老人家生前閱讀和批註過的書籍中看得很清楚。當時,游泳池住地(包括會客廳、辦公室、臥室等處)存放的圖書,大部分也都是古籍線裝本。保存下來的,他老人家曾圈劃、批註過的書籍,大部分也都是線裝本。從他老人家讀書的習慣上來說,無疑是線裝本更為喜愛。二是他晚年看書特別是從1971年那場大病之後,差不多都是躺在床上或者是半躺半坐在床上,有時還半躺半坐在沙發上看書。線裝本用的都是專門工藝生產的宣紙,一冊一冊都比較輕,還可以卷起來看,這種式樣看起來比較方便。所以印成大字線裝本是最符合他實際需要的。

開始,我們要把毛主席要讀的平裝小字本的圖書重新排印成大字線裝本,他老人家還有些不太同意。他對我們說:“國家目前還很困難,印大字本又要花錢。”我們理解,這主要是從經濟方面來考慮的。如果從他和一些老同志當時讀書需要和實際情況來說,印成大字線裝本是最為合適的。事實上,早在1963年,毛澤東就提出高中級幹部要學習三十本馬列著作的意見。他要求三十本書都要出大字本,並且囑咐封面不要用硬紙,使書本減輕重量,便利一些老同志閱讀。這是毛澤東最早提出“要出大字本”。1965年,他老人家又提出“印大字本”的事。事情是這樣的:這一年的二月初,他老人家要讀《近代邏輯史》一書,管理圖書的同志找出送給他的《近代邏輯史》是大32開平裝本。2月13日,他老人家親筆在這本書的封面上寫道:“田家英同志:此書印大字本10000冊,這種小字本是不適合老頭子讀的。毛澤東2月13日”。後來,經當時的中央辦公廳負責同志同意,我們與國家出版局聯繫。國家出版局的同志考慮到毛澤東和其他年老的同志的讀書需要,考慮到一些重要著作的長久保存和供毛澤東及其他中央領導同志饋贈外賓,他們覺得可以印些少量的大字線裝本。秘書徐業夫將此情況向主席彙報後,主席說:“印大字本的費用就從我的稿費中支付吧。”

毛澤東晚年要看的書重新排印大字線裝本,開始都是用一號長仿宋字體。由一般的五號、六號宋體字的書刊重新排成一號長仿宋字,看起來當然清楚多了。可是,沒過多久,他就患了“老年性白內障”,兩眼漸漸對一號長仿宋字也看得不太清楚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與出版局、出版社和印刷廠的同志商量,將原用的一號長仿宋字體又改用36磅長宋字體。這種字每字高12毫米,寬8毫米。原用的一號長仿宋字,每面排10行,每行排21個字,每面排滿為210個字;改用36磅長宋體字之後,每面減少成8行,每行減少成14個字,每面排滿一共是112個字。因為是長宋字體,字又比較大,疏密較為適度,所以顯得很醒目,他看後很感滿意。1974年9月11日,他非常高興地對我們說:“今後印書,都用這種字體。”以後,直到他老人家逝世時重新排印的大字線裝本書,用的都是36磅長宋字體。

字體的改變,給國家出版局、出版社和印刷廠也帶來了不少的困難和麻煩。原用的一號長仿宋字體,北京、上海、天津三大直轄市的許多印刷廠都可以排印,改用36磅長宋字體,問題就多了。出版局的同志說,這種字體一般都是用來排書刊標題的,因此,各家印刷廠當時這種字模都很少。北京新華印刷廠是當時全國一流的印刷廠,據說這種字體的字他們當時也沒有多少,其他各地的印刷廠也就更少了。為了滿足毛主席的閱讀需要,國家出版局臨時從全國各地請來幾十名刻字師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重新刻制了4副36磅長宋字體的字模。據出版局的同志說,這4副字模,當時北京存兩副,上海、天津各存一副。

毛澤東逝世後,在中南海機關裏工作的一些同志包括一些中央領導同志見到我時,他們常很有興趣地問我:“毛主席晚年愛讀什麼書”?因為當時社會上對毛澤東晚年的讀書內容曾有一些傳說。有的說,毛澤東晚年只讀二十四史;也有的說毛澤東晚年只讀閒書,甚至有的說毛澤東晚年只看小人書;也有的說,毛澤東晚年光看中國古典小說,甚至說光看《金瓶梅》,等等。筆者在這裏著重說一說,毛澤東晚年讀新印的大字線裝書的情況。

在毛澤東生命的最後幾年,所讀的新印的大字線裝書,如果從1972年讀新印的大字線裝本《魯迅全集》算起,那麼到1976年8月底讀新印的大字線裝本《容齋隨筆》為止,他老人家閱讀過的、有的還作過一些圈劃和批註的新印大字線裝書,據筆者當時的不完全統計就有129種(部)。

毛澤東晚年閱讀過的129種新印的大字本線裝書,從內容上來說,有《政治經濟學》(蘇列昂節夫著)、《鹽鐵論讀本》(郭沫若校訂)、《經驗主義,還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等政治、經濟理論讀物,也有《簡明中國哲學史》(楊榮國主編)、《哲學小辭典》(外國哲學史部分)和《孫子兵法》、《孫臏兵法》等中外古今哲學、軍事方面的讀物;有《古代社會》(美國摩爾根著)、《世界通史》、《中國近代史》(範文瀾著)等中外歷史讀物,也有《王安石》(鄧廣銘著)、《拿破崙傳》(蘇聯葉弗•塔爾列著)、《我在十六歲以前》(馬敘倫著)等中外古今人物傳記;在文學方面,有《中國文學史》(北大中文系1955級集體編)、《中國文學發展史》(劉大傑著)、《中國文學發展簡史》(北大中文系57級編)等中國文學史著作,《魯迅全集》,《三國志通俗演義》、《水滸傳》、《紅樓夢》、《聊齋志異》、《東周列國志》、《儒林外史》等中國古典小說,《唐宋名家詞選》、《唐詩三百首詳析》、《唐宋元明清五朝詩別裁集》、《曲選》、《李賀詩集》、《隨園詩話》等中國詩詞曲讀物,《笑林廣記》、《歷代笑話選》、《新笑林一千種》、《幽默笑話集》、《哈哈笑》等民間通俗文學讀物,也有《一千零一夜》等外國文學讀物;在自然科學方面,有《物種起源》(達爾文著)、《基本粒子發現簡史》(楊振寧著)和李政道當時尚未正式發表的論文《不平常的核態》及《動物學雜誌》、《化石》雜誌等讀物。還有《毛澤東選集》、《毛主席的四篇哲學著作》、《毛澤東軍事文選》和《毛主席詩詞》等毛澤東本人的著作。

這裏需要說明的是,毛澤東在生命的最後幾年閱讀過的新印的大字線裝書,其來源主要有這樣幾部分:一部分是他本人將他要讀的小字本的書直接交我們,由我們與有關方面聯繫重新印製的。例如:《歷代笑話選》、《笑林廣記》、《哈哈笑》、《新笑林一千種》、《笑話三千》等和《唐宋名家詞選》、《隨園詩話》。《讀(隨園詩話)劄記》《中國文學史》、《中國文學發展史》等文學方面的著作。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當時報紙雜誌上發表的文章或有關出版社出版的書,是江青、姚文元等人要印送主席參閱的。在這一部分當中,大致也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他們將要印送主席參閱的報刊文章或書直接批給中央辦公廳,然後由我們聯繫印製再送主席。例如,1976年8月12日《光明日報》第8版登載的湖北省化工廠工人理論組、華中師院京東分院政史系的文章《從雲夢秦簡看秦代的階級變動》、1976年8月25日《光明日報》第4版登載的新華社記者的文章《曾田涉回憶魯迅》,這兩篇文章都是江青於1976年8月25日要中央辦公廳印成大字送主席參閱的。又如,1974年《紅旗》雜誌第6期刊登的梁效的文章《論商鞅》和燕楓的文章《孔丘的仁義道德與林彪的修正主義路線》、1974年6月11日《人民日報》第2版登載的廖鐘聞的文章《尊儒反法的〈辨奸論〉》、1974年6月11日《北京日報》第2版登載的北京醫學院鄭教文的文章《儒家的仁——陰險狠毒的殺人術》、1974年6月14日《解放軍報》第2版登載的慶思的文章《尊法反儒的進步思想家李贄》、1974年6月14日《光明日報》第2版登載的陝西師範大學師之的文章《論商鞅的歷史功績》等,這些文章也都是江青要中央辦公廳印成大字送主席參閱的。一種是由當時她們設在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的工作班子,按照她們的旨意直接與有關方面聯繫印製後送到中央辦公廳,然後由我們轉送主席。這種情況印製送主席的,大部分都是影印本,如《春秋繁露》《西漢董仲舒著》、《王文公文集》(宋王安石著)等,還有毛澤東曾閱讀和批劃過的:《唐詩別裁集》、《宋詩別裁集》、《元詩別裁集》、《明詩別裁集》、《清詩別裁集》、《詞綜》、《曲選》這七種,都是據原書放大1倍影印的。也有是用1號長仿宋字或36磅長宋體字重新排印的,如《老子較詁》、《柳河東集》、《曹操集》、《屈原離騷今譯》、《史綱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