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訃告播發始末:先發簡歷後發訃告

胡耀邦同志的逝世,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同的反響。訃告的播出和追悼大會的轉播一波三折,在特殊的形勢下隨時改變著……

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同志逝世,4月22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胡耀邦同志追悼大會,都是中央電臺的重大宣傳報道任務,都做了及時的宣傳報道。但由於當時的歷史情況,是一波三折。

播出胡耀邦逝世訃告

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同志逝世。

上午11點,廣播電影電視部部長艾知生召集緊急會議,佈置對胡耀邦逝世的宣傳問題。他說,胡耀邦因心肌大面積壞死而於今天上午逝世,據瞭解,胡耀邦是在4月8日政治局開會時突然發病的,後送往醫院治療。艾知生說,我們最先知道了這一不幸消息,新華社今天趕發消息,訃告今天晚上播出。拿到消息後,什麼時候廣播要請示。治喪規格相當於葉劍英、劉伯承元帥去世時的規格,不是按照政治局委員的規格治喪,是按照長期擔任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規格。要查一下葉、劉二帥去世時的宣傳情況。

據瞭解,12點20分,新華社即向境外發了胡耀邦逝世的簡訊,香港傳媒於13點20分已刊播,但是,此稿未對內發。因為已經對外發稿,中央電臺考慮這樣的消息對內不應該晚於對外,想對內趕發。經請示部總編室同意,中央電臺於14點零4分對內播出了新華社向境外發的胡耀邦去世的80個字簡訊,後面播放了1分17秒的哀樂(在簡訊後頭播出哀樂過去沒有過)。首播連續播出兩遍,15點又播出一遍,無哀樂,後在16點、17點又安排了播出。既然治喪規格如此高,只是播發簡訊顯然是不恰當的,聽眾也不會理解。但直到這時,新華社仍未對內發稿,說是等到晚上才發,至於為什麼要搶先對外發而對內晚發,時間又相差甚多,不得而知。艾知生知道中央電臺播出了簡訊後,他說,播就播了,不要聲張,以後就不要再播了。

15點10分,中央電臺召集部主任傳達胡耀邦逝世的消息,並就播出安排明確了幾點意見:一、爭取在18點半《全國聯播》中播出訃告和1分17秒的哀樂,如果訃告來不了,也要上簡訊和哀樂,因為已經播出了簡訊,聯播中沒有這一消息容易產生誤解;二、中央電臺對少數民族廣播如來不及翻譯訃告,也要先播出簡訊;三、對臺灣廣播按照聯播的要求安排;四、訃告之後不播出文藝節目,要注意全台節目的氣氛。

奇怪的是,13點47分新華社先發了“胡耀邦同志簡歷”,直到17點仍未發出訃告稿,可能是審定訃告的環節還未定下來。為此,中央電臺為聯播節目設計了幾種預案:一、先播簡訊、哀樂;二、訃告稿隨來隨播,用“剛剛收到的消息”;三、除安排直播聯播節目的兩名播音員以外,增加一名播音員(方明)待命,準備隨時播出訃告。為了等訃告,大家都很著急,有人不明白:“如果對內對外都不播出也可以理解,為什麼我們發生的事情把首播權讓給境外?”有人自我解嘲:“別人不著急,我們何必著急。如果搶發新聞出了問題,拿我們是問,不出問題也沒人說好,又何必著急呢?”但是,作為一名廣播工作者,作為國家電臺,總有一種責任感。

正是出於這種情況,中央電臺《全國聯播》節目出現了奇特的安排:18點半先播出了胡耀邦逝世的簡訊,哀樂,在播出了其他兩條新聞之後,18點38分又以“剛剛收到的消息”播出了胡耀邦逝世的訃告(收到稿子是18點32分,方明直播),但在訃告後也就不好再放哀樂了,也就是說在同一節目中播出了兩次內容不同、規格不同的消息和訃告。這種發佈的不統一和中央電臺播出安排的混亂,使聽眾感到莫名其妙。胡耀邦去世的消息傳出,立即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也出現了一些謠傳,一些高等院校貼出了大小字報和標語口號,以悼念胡耀邦為名發洩不滿情緒。

對於胡耀邦逝世的治喪宣傳,開始時設想的規模較大:21日首都各界代表10萬人瞻仰遺體,胡耀邦的老家湖南可派人來京;22日在人民大會堂中央大廳開追悼大會,4000人參加,楊尚昆主持,趙紫陽致悼詞,鄧小平出席,中央關於喪事活動安排的通知中提出追悼大會由“中央三台”(中央電臺、國際電臺、中央電視臺)轉播實況。實際上,追悼會比葉劍英元帥去世時的宣傳規模還大,那時沒有轉播追悼會;靈車由中央領導人喬石、胡啟立、宋平、溫家寶護送經長安街到八寶山,沿途可以報道(這是過去沒有過的);治喪期間中央電視臺播放《總書記重返長征路》紀錄片,還可播放其他活動的紀錄片,報紙發照片專版;組織寫胡耀邦工作期間解放老幹部、開展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討論、工作作風、青年工作和農業方面的紀念文章;播出金日成、西哈努克、昂納克等外國黨政領導人的唁電等。群眾性的悼念活動,可在一些高校設靈堂,胡耀邦家中設靈堂,親朋好友前去悼念弔唁,不作公開報道,但電視臺可拍攝留作資料。據瞭解,胡耀邦去世後,每天有近千人排隊到家中去弔唁。

後來,出現了不正常的悼念活動,有人借題做文章。起初對待這一問題的態度是冷靜的,分清正常悼念活動和不正常活動,只要不出現打砸搶,堅持正面引導,不激化矛盾;宣傳上嚴格按照中央的佈署去做,注意把關,不要有誘發問題的報道和照片。由於事態的不斷擴大,後來有一些治喪活動的報道被取消了,突出了追悼大會。

轉播胡耀邦追悼大會

對於追悼大會的安排和“中央三台”的轉播是非常精心的,深怕萬一考慮不周而引發事端,不能幫忙,反而添亂。4月19日晚,到人民大會堂開了預備會議,並看了追悼大會的現場。那時,從人民大會堂向天安門廣場望去,廣場上有數萬人熙熙攘攘,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周圍擺滿花圈,鎂光燈閃閃爍爍,晚上10點半在回電台的路上,仍然有許多人正趕往天安門廣場。後來得知,遊行示威的學生要準備佔領廣場,阻撓追悼會的舉行,甚至有傳聞說,有的人準備攔截靈車。

中央分析,形勢發展很快,氣氛正在發生變化,悼念活動已退居次要位置,一種騷亂的情緒正在增長,一些有組織的活動正在出現。在人民大會堂東門請願的學生提出七條要求,要求由中央常委出面見他們,一些人發表演講,言詞激烈。中央提出,維護社會治安和秩序是任何一屆政府的職責,穩定大局是壓倒一切的任務。新聞輿論要跟上形勢,要敢於講話,實事求是,態度堅決,發表些言論,引導學生頭腦要冷靜,不要感情用事,不要被人利用;要勸說群眾,他們是希望穩定的,想製造事端搞動亂的人只是極少數,如王丹、方勵之、李淑嫻這樣的人。不知今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只要不出現打砸搶,就不要激化矛盾,不要發生直接衝突。前一階段對悼念活動的報道過熱了,加強輿論引導,不能自行其是,要保證追悼會正常進行。

追悼會定於22日上午10時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中央電臺的轉播人員原準備8點30分出發,9點50分開始轉播。8點多鐘,從人民大會堂傳來消息,大會堂的東門口和天安門廣場全是靜坐的學生,中央電視臺的轉播人員和轉播車無法進入東門。我們頓時緊張起來,追悼會能否按時進行?能不能按時轉播?中央電臺立即研究了兩種方案:一是馬上去人民大會堂,想方設法進去,保證按時轉播;二是如果進不了人民大會堂,請負責現場擴音的技術人員,將實況訊號傳送到廣播大樓中央電臺播音室,由播音員在電臺播音,保證萬無一失。我們出發後,看到從六部口到人民大會堂沿途已經戒嚴,車輛順利通過,改道西門進入了大會堂。我們松了一口氣。

中央電臺從9點50分開始轉播,追悼會10點準時開始。這時候才得知,天安門廣場上臨時安裝了擴音器,廣場上靜坐的學生也在收聽轉播實況,這是事先雙方商談達成的條件之一。原計劃追悼會的主要儀式結束,電臺轉播即告結束,後來改為對全國聽眾的轉播按時結束,由廣播大樓播音室播出結束語,告訴全國的聽眾轉播結束,而對廣場上的學生則繼續轉播群眾向遺體告別的實況,以穩定學生的情緒。實際上轉播的時間拖得很長,直到靈車出了人民大會堂的西南門以後,才專門對廣場上的學生在人民大會堂轉播現場播出了結束語。這種精心的設計,是為了穩住廣場上的學生,讓靈車能夠順利出人民大會堂,順利通過西長安街。為此,中央電臺也臨時取消了沿途現場報道靈車經過情形的計劃。

這一切的變動,都是在追悼會進行中臨時確定的,宣傳報道也隨之改變。例如,依據可以報道靈車沿途情況的安排,中央電臺在靈車經過的沿途設了記者報道點,準備進行現場報道,並事先進行了演練。原計劃靈車出人民大會堂東門駛入西長安街,由於擔心中途受阻而臨時改道西南門,在這種情況下,避免因為電臺現場報道“通風報信”而可能出現的麻煩,也就臨時取消了中央電臺的現場報道。對於這種變動,早已等候在沿途報道現場的記者並不知道,所以,當靈車經過西長安街到八寶山的沿途,中央電臺記者仍然按照原定方案認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他們的報道依然傳送到廣播大樓,大樓裏依然錄音,只是不再播出,成了一次真正的實戰演習,為後來慶祝國慶40周年分點報道遊園活動做了預演。

在即將起靈時,胡耀邦的夫人李昭率子女在胡耀邦的遺體前,說了一段深情的告別話。這天上午,從人民大會堂向天安門廣場望去,學生坐滿了廣場,四周人來人往,他們舉著“青年鬥士,民主領袖”、“浴血民主”等橫幅,“山雨欲來風滿樓”,預示著一場大的風暴不可避免了!

(楊正泉/文)